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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援藏支教三年,舍弃掉了女孩子的矜持,缠了藏族佛子三年(完)

发布日期:2025-08-29 18:12 点击次数:128

追求仓央嘉措的第二年,第十次撞见他对拉姆那种独有的体贴后,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跪在庄严肃穆的大日如来佛像前,我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双眼。

“佛祖啊,请您保佑仓央嘉措下半辈子都安稳顺遂,幸福圆满……从此以后,我俩,再也不见。”

说“仓央嘉措”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带着浓重的不舍。我用力压下心头的难受,对着佛像拜了三拜。

刚走出大殿,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地一震。

是援藏医疗队的同事发来的:

【月涵,听主任说你递交了申请,要离开林芝去阿里了?】

【虽说都在西藏,可一个在东南头一个在西北头,隔得也太远了吧……你舍得放下你的仓央嘉措?】

看到最后那句,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来藏区援医两年,我痴心单恋仓央嘉措这事儿,差不多整个医疗队都知道了。

毕竟仓央嘉措一出生就被确认为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在当地人心目中就是至高无上的“活佛”。

哪怕他后来离开了寺院回归了世俗生活,身上也依旧缠绕着与佛门的种种关联。

那个男人啊,就像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积雪,清冷又超脱,仿佛不沾人间烟火、不懂儿女情长。

可他却在我被野狼围困命悬一线时,策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一把将我拽上马背,甚至违背不杀生的禁忌,亲手一箭射死了那只恶狼。

也会在医疗队下乡义诊时,默默跟在我身旁当翻译,帮我给不懂汉语的藏族老乡们讲解医疗保健知识。

就是这些点点滴滴,让我固执地觉得,我在他心里是有些特别的。只要我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打动他的心。

可谁知道,整整追了两年,到头来却毫无结果……我心绪杂乱地回过神来,在手机上敲出尽量轻松的口吻回复:【追不到啦,打算放弃了。】

信息发出去,我按下锁屏键,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他。可我也明白了,我恐怕永远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但没关系,我已经决定要学会放下了。

等离开了林芝这片土地,对他的感情,我一定能慢慢淡忘……

带着沉甸甸的心事,我走到长长的转经廊下,伸手轻轻推动一个个转经筒,看着它们在我指间缓缓转动。

感觉就像在一遍又一遍地诵经祈福,将所有美好的祝愿与吉祥,带给心里念着的那个人。

余光里忽然闯入一片赭红色的僧袍。

一抬眼,就看到那个穿着纯白色藏袍、身影挺拔的人,在一众僧人簇拥下,正朝我这边走来。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喃喃叫了一声:“嘉措……”

仓央嘉措的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极轻地点了点头,左耳垂上那颗绿松石耳坠随之轻轻晃动。

我愣在原地,望着他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言。

下山的路上,第一次见仓央嘉措的情景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

那是刚到藏区才一周。

我们医疗队下乡义诊,在远处见证了一场庄重的天葬仪式。

那天的仓央嘉措,身着繁复庄严的法衣,合十的双手握着佛珠,低垂眉眼虔诚诵经。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镶上了一道圣洁的光晕。

我一眼,就被这近乎神性的悲悯光辉深深吸引,就此沦陷。

那时的我,只沉浸在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动里,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神,是不会轻易动心的。

山脚下,竟然又碰见了仓央嘉措。

他独自一人站在他那匹白骏马旁边,看样子正要离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叫住他:“仓央嘉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听到声音,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我。

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正式跟他道别:“我很快就要……”

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我的话:“阿吾!月涵姐姐!”(“阿吾”是藏语里“哥哥”的意思。)

是拉姆。

我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骑着马小跑到我们跟前。

拉姆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纯净明朗,朝我热情打招呼:“月涵姐姐好!”

她不等马儿完全站稳,就灵巧得像只燕子一样翻身下马。

仓央嘉措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低声数落道:“小心点儿。” 虽然话里带着责备,但语气里的关切却藏也藏不住。

这份自然而然的亲昵和温柔,看得我心头一酸,苦涩瞬间在心底蔓延开来。

拉姆是仓央嘉措邻居家的姑娘,一个月前刚大学毕业回来。

也是在她回来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仓央嘉措也是有温情一面的。

只是……我看着拉姆那双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概只有像她这样像高原阳光般炽热明媚的女孩,才能融化那座“冰山”的心吧?

拉姆拽着仓央嘉措的衣袖撒娇:“阿吾,今天晚上村子有篝火聚会,你陪我去玩儿吧?”

看他点了头,又立刻转头热情邀请我:“月涵姐姐也一起来呀!我们跳舞放烟花,可有意思了!”

她话音刚落,我看到仓央嘉措的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这一幕落在我眼里,心就像被针尖猛地刺了一下。

我强忍着心头的酸涩,摇摇头,识相地婉拒了:“你们去吧,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呢。”

听我这么说,拉姆明亮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立刻被失落的情绪替代。

仓央嘉措瞥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拉姆却坚持拉着我的手说:“那下次再有篝火会,我一定专门再来喊你一起玩!”

下次?想到自己的调令申请,我心头苦涩更浓,却实在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样子,还是笑着点点头:“好。”

拉姆这才被仓央嘉措扶上马,两人一起坐稳。两人都穿着精致的藏袍,骑着高大的白马,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活泼耀眼,任谁看了都得暗叹一声真是登对。

我望着那无比和谐的背影,心被沉重的悲伤塞得满满的,终于低声说出那句告别:“仓央嘉措,我要走了……”

只是声音太轻太轻,刚出口就被风吹散,无人听见。

第2章

我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垂着眼默默走回医院。正好要去带新来的实习医生熟悉环境,顺便交接工作。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回过神来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我正想继续给他们介绍情况,就见仓央嘉措猛地抱着拉姆冲进了急诊大厅。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跟了过去。诊室里,仓央嘉措小心翼翼地把拉姆放到病床上。

“是被篝火烫伤的,已经用冷水冲洗过了,需要处理上药。”他说着,移开一直按在拉姆腿上的镇痛冰袋,露出了下面的伤口。

他动作有条不紊,但说话间那份极力压制的焦急却骗不了人。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

上一次我和仓央嘉措一起爬山,不小心扭了脚,他也是这样紧张得不行。不仅立刻找来冰块给我敷上止痛,还坚持一路把我背下了山。

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这份担忧是他给我的独一无二的温柔。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我心底苦笑一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走出了诊室。

既然决心要离开,就别再为这些事情牵动情绪了。

第二天,我轮班刚一进办公室,昨晚值夜班的同事就递给我一个手绳。

“江医生,这是昨天那个烧伤的小姑娘落下的东西,我记得你们认识,方便的话你转交给她吧。”

一看到那条熟悉的手绳,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我亲手编好,送给仓央嘉措的生日礼物。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熬了三个通宵,拆了编编了拆不知道多少次,才总算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成品。还特意在相思扣的结法里穿进去一颗红色的珊瑚珠。

因为听说在藏区,红珊瑚象征着坚贞的爱情,姑娘们会把红珊瑚缝在心爱男子的腰带上,作为定情信物。

可惜我手笨不会缝腰带,就编了这个手绳送他。

但是……这手绳怎么会在拉姆那里?

我有些不敢相信,追问了一句:“确定是那位女患者落下的吗?不是陪她来……”

话没说完就被同事打断了:“护士是在女厕所发现的,怎么可能是男家属掉的?”

这话让我瞬间攥紧了那条手绳,心像掉进了冰窟窿。

这毕竟是我熬了心血的心意,仓央嘉措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送给别人?

我心里难过,下了班,还是去了拉姆家。

刚拿出手绳递给她,拉姆就开心地接过去。

“谢谢月涵姐姐帮我找回来!这是阿吾给我的,要是真弄丢了,他该生我气了!”

听到她亲口确认,我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原来真的是仓央嘉措送给拉姆的啊……我心里更冷了,面上却挂着得体的微笑,看着眼前活泼的女孩轻声道:“他不会的。”

拉姆这么好,连我看着她都舍不得她难受,仓央嘉措又怎么可能真的跟她生气呢?

她不知道我的心思,开心地拉着我:“都这么晚了,月涵姐姐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说着就要喊她阿妈多做几个菜。

我下意识地摆手:“不用不用,我这就得回去了。”边说边站起身。

“月涵姐姐!”拉姆有点着急,伸手想拉我,不小心牵动了受伤的腿,正好磕到旁边的桌角,疼得她直抽气,“哎哟!痛痛痛!”

这时,仓央嘉措推门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

他脸色立刻变了,大步上前一把扶住拉姆:“怎么又在乱动?快点坐好!”声音严厉。

拉姆顾不上疼,攥住他的袖子急急地说:“我不想让月涵姐姐走嘛,我想留她一起吃晚饭……”

仓央嘉措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站在屋里的我。

他停顿片刻,看了看拉姆脸上急切的神情,转过头对我开口挽留:“天黑了,留下吃点东西再走吧。”只是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带着距离感的平淡。

我心里一片酸楚,哪里还不明白?他根本不是真心想留我吃饭,只是不想让拉姆扫兴罢了。

一股强烈的不愿留下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几乎想立刻掉头离开。可一抬眼对上仓央嘉措那双幽深、隐隐带着催促意味的眼眸,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就一顿饭而已,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何必让他为难呢?

第3章

一顿饭吃得有些久,等结束时,外面天早就黑透了。

我刚走出拉姆家的大门,一抬眼,就撞见了仓央嘉措的视线。

“上马,我送你回去。”他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不像体贴,更像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搁在以前,我肯定二话不说,麻溜儿地就爬上马背了,指不定心里还偷着乐。

可这会儿,我却低下了头,声音有点轻:“要是让拉姆看见了……”

刚提拉姆的名字,仓央嘉措的眉头就倏地皱了起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语气里的那股子冷意刺得我心里猛地一缩,后面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生气了?

我心头微微发紧,带着点忐忑,正想抬眼看看他的表情,就听见他那没什么耐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上来!”

我被他喊得愣了一瞬。望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想想这儿离家至少十公里远,拒绝的话最终也没出口,默默翻身上了马。

刚在他身前坐稳,一股浓烈又熟悉的藏香气息就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我的鼻腔。

身体立刻僵住了,我几乎是调动了全身的意志力,才强忍着没有向后躲开——躲开身后男人那坚实又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的温热胸膛。

他已经有拉姆了,我知道得避嫌。可仓央嘉措本人似乎毫无这种自觉,他脚下一夹马肚,马儿立刻小跑起来。

夜晚的林芝气温骤降,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这场景,没来由地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和他同骑一匹马的时候。

那是在藏区盛大的“达久”赛马大会上。

“达久”就是赛马的意思。那是我头一回见识那么热闹壮观的场面,可我的视线根本无暇旁顾,完全被仓央嘉措一个人吸引了去。

那天他一身雪白藏袍,微微俯下身,紧攥着缰绳。发令声响起的刹那,他就如一支离弦的箭,“嗖”地射了出去。像一道纯净的白色闪电在赛场上驰骋,眨眼间就把其他选手远远甩开。

我见过他冷静自持的样子,也偶然窥探过他冰山面孔下流露出的那份体贴。可那次,却是我第一次在那双冷冽的眼眸里,看到了野性和锋芒毕露的攻击性。那姿态,像极了草原上巡视领地的狼王,矫健、孤傲,让我的心魂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他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赢了比赛后,竟直接策马朝我奔来,二话不说把我拉上了他的马背。在所有人又羡慕又惊诧的目光中,我和他同乘一匹马,绕着场子慢悠悠地走了三圈。那次,我的脸颊发烫,心咚咚狂跳了好久。

直到后来才明白,那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眷顾。是因为他知道我当时在村里的医疗推广工作遇到了阻碍,村民们不太信任我这个外来的医生。他那番举动,是特意做给村民们看的,为的是宣示他对我的重视和支持。

想到这里,我从回忆里抽身,夜晚的冷风吹过,心底刚浮起的那点暖意又凉了下去。

原来,不过是工作需要罢了……那一瞬泛起的丝丝缕缕的失落,还没来得及酝酿,就被仓央嘉措勒紧缰绳的动作打断。他停住了马:“到了。”

我立刻收敛心神,翻身下马:“谢谢你送我回来。”转身就想上楼。

“江月涵。”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脚步猛地一顿。心突地一跳。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映入眼帘的是他紧锁的眉头:“拉姆很喜欢你,真心实意把你当姐姐。你别总是拒绝她的好意,伤她的心。”

我愣在那里,一时无言。

他对拉姆真是细致入微,连这种小细节都要特意嘱咐。

可我……望着他轮廓分明的冷峻侧脸,心里像堵了团棉花,闷闷的不是滋味。我就是清楚拉姆的心思,才特意和她保持距离,避免过多来往,这样……也不行吗?

心里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别扭,解释不清,最终只是低声应道:“……知道了。”

见我应下,仓央嘉措的神色才缓和下来,恢复了平常那份沉稳的平静:“下个月是拉姆生日,她要是请你,别找理由推辞了。”

下个月?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皱起了眉:“我可能……”

刚说了三个字,就看到仓央嘉措刚刚舒展的眉头瞬间又拧紧了几分,眼神也沉了下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后半截话硬生生被我咽了回去,只能点头:“……好。”

仓央嘉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调转马头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我才扯出一个苦笑,喃喃自语:“嘉措,对不起啊……这次,我恐怕要爽约了……”

第4章

第二天恰好不是我值班,难得休息。我找了个打印店,把相机里的照片都洗了出来。

我从小受做摄影师的父亲影响,一直爱拍照。虽然后来选择从医,但拍照这个爱好也没丢下。这两年作为援藏医生,更是拍了不少。

想着快离开了,干脆整理一下。风景照寄回老家,人物照就送给照片里的本人,当作是……离别的一份心意吧。

一张张分拣着,忽然,手指停在下一张照片上,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是仓央嘉措。

他不爱拍照,这张是我偷偷抓拍的。记的是某次义诊中途,偶然路过一片猎猎作响的经幡林。

他穿着绛红色的藏袍,站在漫天飞舞、色彩斑斓的经幡中间,垂着眼眸低声祈福。那时候正巧赶上日落时分,金色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如同一道圣光般洒落在他身上。那一刻,他虔诚宁静得宛如悲悯世间的神明。

当时我的心跳跟着翻飞的经幡一起乱了节奏,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举起了相机,留下了这个瞬间。

此刻,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他那冷峻的眉目,竟从中品出了一丝罕见的温柔。心脏深处,涌动着浓浓的不舍——这是我拥有的,唯一一张属于他的影像。这一张照片,承载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可下一秒,一个声音清晰地在我脑中响起:江月涵,你不是已经决定要放下了吗?还在犹豫什么?还在贪恋什么?

心一横,我猛地合上眼眸再睁开,将这张照片用力塞进了准备好的信封里。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就不该再带着这些无谓的念想。

整理好所有的照片,我出了门。先把寄回家的包裹投递了,接着按照名单,挨家挨户地去送同事们和邻居们的照片。

大家得知我真的要走了,言语间都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我只是笑着宽慰他们:“都在藏区这片土地上,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从最后一家出来,手里只剩下一个信封——里面是仓央嘉措的那张照片。

直接去找他好像有点冒失,我掏出手机先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两秒,手机屏幕一跳,居然是视频通话的请求!

我心里“咦”了一声,有点懵。平时我们连发消息都很少,今天怎么直接弹视频了?

也没细想,手指就习惯性地按了接听。画面晃了一下,跳出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那张冷脸,而是拉姆灿烂的笑颜。

“月涵姐姐!是我啊!”她欢快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阿吾他正在草场那边帮我看着牦牛呢!他手机放我这了,让我帮他回你!”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我知道他们关系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连手机都可以互相查看。

拉姆的声音还在继续:“姐姐你要给他什么呀?着急吗?要不我喊他过来……”

“不用不用!”我赶紧打断,“不着急,我下次碰到他再给就行,你们玩你们的吧。”说着就想挂断。

“哎!等等!”拉姆赶紧叫住我,同时把手机摄像头一转。屏幕里瞬间铺开一片辽阔的青翠草场,蓝天白云美得像画,“姐姐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你也一起来‘过江卡’(藏语:郊游野营)呗!正好野餐……”

听着拉姆软软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邀请,我心里挣扎着想要拒绝。

然而下一瞬,镜头再次调转,对准了稍远处。几顶帐篷旁,一块高点的石头上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绛红藏袍的仓央嘉措。

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有点凌乱,却恰好露出了那双平时深邃锐利,此刻却少了几分冰寒,平添了一丝温和甚至是某种神圣气质的眼睛。

他手里拿着一支骨笛,正置于唇边。紧接着,一阵苍凉悠远又无比空灵的笛声,伴随着草场上猎猎的风声,瞬间穿透了手机听筒,直直地撞进了我的耳朵里。

那乐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我的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酸胀得难受。认识两年多了……我竟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吹奏这么美妙的骨笛音。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拉姆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月涵姐姐你来的话,还能听到阿吾吹笛子呢!他吹得可好啦!……”

她话还没说完,镜头里的仓央央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朝镜头的方向望了过来。他的表情不像平常发现被偷拍时那样立刻冷下脸制止,反而几不可察地轻轻抿了下唇,像是拿拉姆没办法似的,略带无奈地低叹了一句:“怎么又拍我?”

拉姆的笑声更清脆了些:“不是拍照啦!是视频!我在跟月涵姐姐视频呢!”

几乎在听到“月涵姐姐”这四个字的瞬间,仓央嘉措的神色猛地一变。脸上的那点温和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熟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立刻站起身,几步就跨出了镜头范围,语气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别拍我。” 那声音里的寒意,隔着一层屏幕都让我觉得呼吸一窒,心口像是被寒风灌满,涩涩的发疼。

他对拉姆可以随意,想拍就拍。可对我……不仅留下的照片是偷拍的,就连视频通话,他都避之唯恐不及,不愿出镜一秒。

我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瞬间对拉姆接下来的邀请生出巨大的排斥感,本能地就想要拒绝。

但几乎是同时,昨晚分别时仓央嘉措那带着警告和要求的眼神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拉姆很喜欢你……”“她要是请你,别拒绝了……”

舌尖微微发苦。我最终还是对着屏幕里的拉姆点了点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行啊,正好我手头没事。你们具体位置在哪?我过去。”

到了鲁朗那片开阔的草坝子上,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仓央嘉措的身影,他正站在坡上看着远处撒欢吃草的牦牛群。

还没等我仔细辨认,拉姆充满活力的呼喊声就从帐篷那边传了过来:“月涵姐姐!这边这边!”

循声望过去,拉姆正坐在铺开的毯子上,开心地朝我使劲挥手。

我笑着快步走过去。钻进帐篷里刚坐下,就发现拉姆正低头捣鼓着什么。

“呀,你在换药啊?”我凑近一看,她小腿上还缠着绷带,只是手法实在不敢恭维,纱布缠绕得乱七八糟,歪歪扭扭。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拨开她的手:“得了得了,还是我来吧。让你这么缠下去,怕是明天就得重新绑。”

说话间,我利索地解下旧绷带,重新清理、消毒、上药包扎,最后还灵巧地在扎口处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拉姆满眼崇拜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由衷地赞叹:“哇!谢谢月涵姐姐!你太厉害了吧!”

她这样真诚直白的夸赞,让我心底不由地升起一阵暖意。这样纯粹又美好的姑娘,难怪仓央嘉措会把她放在心上。

我正要把药膏纱布等收进随身的医药包里,拉姆眼尖地一瞥,目光落在了我刚才不小心从包里带出来掉在地上的一个信封上——信封口敞开着,露出了仓央嘉措那张祈福照片的一角。

“咦?这是……”拉姆好奇地伸手捡了起来。当她看清楚照片的内容时,整个人都怔住了,目光在照片上来回流连,喃喃出声,“……拍得真好……阿吾……他好像浑身都在发光一样……”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立刻伸手把照片拿了回来,掩饰性地迅速塞进包里,嘴上故作轻松地说:“哪有……就是那天光线特别棒,碰巧了。”

拉姆回过神,看看我,再看看我匆忙藏好的信封,脸上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俏皮笑容,摇了摇头,语气颇为笃定:“才不是呢!我可是听我们学过摄影的同学说过,照片拍得好不好,很大程度上拍的人投入了什么感情。肯定是姐姐心里很在意阿吾、觉得他特别好,才能把他拍得这么……” 她拖长了尾音,意思不言自明。

被她这么直白地点破,我心虚得厉害,脸颊有些发烫,急忙矢口否认:“乱讲!哪有的事……就是随便抓拍的!”

拉姆却根本不信我的辩解,只冲我调皮地眨了眨眼,那眼神里分明写满了“解释就是掩饰”。我被她看得语塞,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话来解释这份尴尬。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人影挡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光线——是仓央嘉措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我们。拉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我和仓央嘉措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弯,笑得更甜了,语出惊人:

“阿吾!”她清脆地喊了一声,然后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看看我又看看仓央嘉措,大声宣布道,“我突然发现哦,你和月涵姐姐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呢!诶,要不你干脆娶了月涵姐姐给我当嫂子吧?”

第5章

“阿士”就是藏语中的“嫂子”。

话音刚落,仓央嘉措便眉毛一皱,扫了我一眼,冷下了脸:“别乱说。”

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些许气愤。

被喜欢的人撮合跟别人在一起,他生气也是难免的。

可我的心却不可避免地抽痛。

拉姆不甘心地开口:“才没乱说!谁不知道月涵姐姐是为了你才申请留在林芝?”

“还学着做酥油茶,酿青稞酒,还到处帮你收集自己都看不懂的藏经,甚至……”

“拉姆,别说了……”

我忍不住出声打断。

她嘴里说出的每一件事都像锋利的针,刺中我的心,提醒着我的无能。

我心中酸涩,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恢复了平静:“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要再说了。”

此话一出,帐篷里静了一瞬。

我看着仓央嘉措皱得更紧的眉头,默默将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送到了,我走了。”

说完就要离开。

拉姆立刻拉住我:“月涵姐姐别走!我说错话了,跟你道歉,你别生气!”

我见她急切的模样,笑着安抚:“我没生气。明天要义诊,我得早点回去准备。”

拉姆这才放心地点头:“好吧……”

她有些遗憾,看向仓央嘉措:“阿吾,你帮我送月涵姐姐回去好不好?”

我看着他冷漠的模样,下意识想拒绝。

仓央嘉措却先开了口:“你腿上有伤,我得照顾你。”

声音如常,仿佛我刚才的话并未影响他分毫。

而话语中的体贴,却让我心中一沉。

仓央嘉措果然只在意拉姆。

我压下心中酸涩,开口应和:“不用的,这里离公路也不远,我走过去搭车就好。”

说完要走,拉姆却还推仓央嘉措:“阿吾,你快去送她,快去啊!”

仓央嘉措眉头一紧,难得加重了语气。

“拉姆,别总把我往别人身上推。”

这话落入我耳中,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刺入我的心。

追了两年,对仓央嘉措来说,我还是“别人”——拉姆才是“自己人”。

我心中苦涩,赶紧告别,离开了帐篷。

直到旷野的风入怀,心中的闷滞才缓解了些许。

反正要离开了,随便仓央嘉措怎样认为吧。

第二天就是义诊日。

医疗队只留下值班的人,其余人全部出动,一位藏语翻译与一位医生为一组。

每组负责一片区域,骑马到周围村落,挨家挨户进行义诊。

我从宿舍出来时,每组都差不多组好。

只剩下一个新面孔,还有同事促狭地看了看我,低声笑道:“都知道你要跟仓央嘉措一组,特意给你留了他,贴心吧?”

我看着独自站在马前的仓央嘉措,心中一沉,笑得苦涩。

每次义诊,我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仓央嘉措。

只为能与他多待一会。

可现在我既然要离开,又何必贪恋与仓央嘉措相处的这一小会呢?

我暗自摇头,调转脚步,走去了新来的翻译前。

“你好,这次义诊我和你一组,可以吗?”

话音刚落,不只同事们震惊了下,连仓央嘉措都扭头看了我一眼。

那双眼眸一如往常的冰冷,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在冰山下。

我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或许仓央嘉措会诧异,会阻止可是没有。

仓央嘉措只用藏语对翻译交代了一句:“此行顺利,一路平安。”

这是每一次义诊出发前他会对所有人说的祝福语。

我并不是例外。

我心中满是怅惘,忍不住笑自己多想。

仓央嘉措根本不在意我,怎么会管我和谁组队?

我收起心思,翻身上马,和翻译向着藏民的家而去。

义诊从清晨到日暮,眼见天边金乌闪耀,橙红的日悬在地平线边——太阳要落山了。

我一甩马鞭,加快了速度。

好在我负责的区域也只有最后一家了。

熟悉的帐篷出现在眼前,我愣了一下,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是拉姆家。

草原上处处都长得相似,我不太能分清,没想到竟这么巧。

我和翻译走进,正要掀开帘子打招呼,却听一句藏语传出来。

这话简单,我能听懂,意思是——

“拉姆和仓央嘉措的婚事,该定下来了吧?”

第6章

我的心猛地一颤,耳边轰地炸开,后面的话再听不下去。

仓央嘉措和拉姆,要结婚了吗?

撕心裂肺的痛楚霎时填满了胸腔。

我却只能攥紧手,强压下难受,劝自己释然。

多亏要走了,不然等到两人结婚了再知道,我肯定更难受我深呼吸收敛心情,进了帐篷。

一进去,就见拉姆的阿妈卓玛和一些陌生的藏民围在长桌旁聊天。

见到我,她赶紧制住话头,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江医生,他们都是知道你要来义诊,特意来家里等你的。”

我赶紧给他们诊脉。

诊了一圈,都没什么大问题。

藏民们常年在草原上骑马放牧,饮食也多肉类和蛋白,身体素质都很好。

尤其是卓玛,身体十分健康,甚至比得过年轻人。

我环视一圈,问了声:“怎么不见拉姆?”

我还想着拉姆腿上伤口,打算给顺便她换个药。

就听卓玛说:“拉姆是个不得闲的,下午仓央嘉措来,就带她出去玩了!”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垂眸苦笑。

我真是多此一举,非要问这一句。

于是我起身告辞。

刚出帐篷,就看见仓央嘉措与拉姆共骑一匹马回来。

哒哒马蹄声与铃铛声交汇,吸引了我的视线。

仓央嘉措先下马,无比自然地伸手抱着拉姆下马。

我心中一颤,正想移开目光。

就见下马时拉姆一个踉跄,不小心拽下了马鞍上的铃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仓央嘉措,可他并没恼,只说:“既然掉了,就拿着吧。”

这话像是冰水兜头浇下,让我的心冷到了冰点。

我知道,在藏区,男子马鞍上的铃铛只会送给心上人。

曾经我也试探着问仓央嘉措能不能把铃铛送给我,却被他回以沉默。

当时我以为是他害羞,现在想来,只是不愿罢了。

正想着,拉姆看见我,过来打招呼:“姐姐怎么结束得这么晚?”

她娇俏的脸上带着些遗憾:“要是早点的话,我们就能一起去看花了……”

“那山谷里花开了满地,特别好看!还有拉姆花呢,你看!”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颈上花环给我看。

我这才注意到她还戴了花环。

拉姆花如火一般红艳炽热,与身后铺开的晚霞一起,衬得笑容灿烂的拉姆有种自然纯洁的美。

我愣了一下,就看到仓央嘉措的视线也落在拉姆身上。

那双眼眸温柔又宠溺,仿佛千年的冰川消融,倾泻出无边柔情。

我心口一滞,立刻垂眸:“我得回去了,还要整理今天的就诊记录。”

拉姆只能点头:“下次再去,我叫月涵姐姐一起,我们一起编花环。”

我点了点头,驾马离开。

走之前,我看了眼仓央嘉措。

只见他扶着拉姆,没有抬眸看我一眼。

我心中酸楚,又轻叹一口气。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没过几天,就是望果节。

望果节是藏区特有的庆祝丰收的传统节日,每个人都要穿着隆重。

藏民们会抬着麦穗制成的“丰收塔”,围着农田转圈游行,一起吃糌粑喝青稞酒。

还会请喇嘛们诵经祈福,转田后还有赛马摔跤射箭等活动。

我本不想去,但想到自己即将离开,我还是对这片土地有所不舍,于是决定去。

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转田结束,射箭比赛正在进行。

我隔着人群望去,看见拉姆一身蓝色藏袍,穿着华丽繁复,正挽弓射箭。

姿态飒爽,动作干脆,每支箭都正中靶心。

而仓央嘉措身着红色藏袍,也穿着华丽,目光温柔看着拉姆射箭。

在拉姆看过来时,还点头鼓励。

我看着这一幕,心头泛上酸楚。

拉姆和仓央嘉措,真的很般配啊转眼比赛结束,拉姆果然获胜,赢了一把嵌着红宝石的铜制小刀。

我看着她喜悦的模样,走上前去道贺:“恭喜你。”

拉姆笑得腼腆:“是阿吾教得好,我才赢了的。”

我愣了下,垂下眼:“是这样啊……”

拉姆大概以为我也想学射箭,赶紧说:“月涵姐姐想学和阿吾说就行,他一定愿意教你的!”

说完就拉着仓央嘉措的袖子,问:“对不对?”

我对上仓央嘉措冰冷的眼眸,心沉了下去。

他不愿意。

因为之前我就和仓央嘉措说过想学射箭,他却百般推脱不愿教。

我不想再被拒绝一次,便先开口拒绝:“不用了,我对射箭没什么兴趣。”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仓央嘉措眼眸一沉。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却没说话。

“好吧……”拉姆点头应下,转手把小刀送给我。

“一看到就想到了月涵姐姐,送给你防身用吧。”

我正要接下,就听有人喊:“拉姆!你阿妈滚下草坡昏迷了!”

第7章

我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惊。

“阿妈!”拉姆愣了两秒,立刻冲了过去。

我也赶紧回神,和仓央嘉措一起跟上。

就见远处的草坡下,有一个人影倒在地上。

“阿妈!”拉姆焦急地大喊,匆忙冲下坡,连可能摔跤都顾不上。

仓央嘉措眉头一紧,大步跟上扶住她:“小心。”

我顾不得那么多,医生的本能让我冲在了最前。

我冲过去跪在卓玛身边,刚搭上她的脉搏,就愣在了原地。

我的手指之下,卓玛皮肤冰冷,脉搏停止——她已经死了。

拉姆看着我僵住的动作,瞬间明白,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身子猛地一踉跄,跪倒在地:“阿妈死了吗……”

仓央嘉措眼眸一沉,跟着跪下,检查了一下,默默摇了摇头。

“应该是滚下来时撞到了石块,失血过多,才……”

我看着卓玛脑下草地上干涸的血迹,也点了点头。

心却不可抑制的一颤。

前些天还是那样热情健康的人,现在却我心中悲痛,再回神,就见拉姆那双素来澄澈的眼眸已被泪水填满。

“阿妈,你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

拉姆趴在卓玛身上,悲拗地声音划破天空。

我看得难受,正要安慰。

仓央嘉措已经伸手轻轻抚上拉姆的头,声音低柔。

“别伤心,阿妈只是回到了自然,换了种方式陪你。”

他的神色温柔而悲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我心中一滞,默默起身。

拉姆有仓央嘉措安慰,我有些多余了。

七天后是吉日,举行天葬仪式。

湛蓝的天空下,秃鹫盘旋,人人皆双手合十低声诵经,送逝者神魂归于自然。

我在一旁观礼,心中沉重而惆怅。

既是为卓玛痛心,也是因为昨天,领导通知,车票已经买好,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启程去阿里报道。

所以,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仓央嘉措了。

我心中沉了沉。

或许是天意,第一次见他是在天葬,最后一次也是。

这算不算圆满?

我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一身白色华丽藏袍,戴着天珠项链的仓央嘉措。

在藏区,天珠有着特别的含义,象征着对逝者最高的敬意。

仓央嘉措垂眸,合十诵经。

在最接近天际的地方,圣洁得好似神明。

我久久不忍收回视线。

快结束时,哭得肝肠寸断的拉姆再忍不住悲痛,凄苦地喊了声:“阿妈——”

声音被风割裂,吹向天际。

藏区传统,天葬唤逝者的名字,会让她有所牵绊,不能无挂无碍地离去。

仓央嘉措抬眸看着拉姆,却没有恼怒,只将双臂张开。

拉姆哭了声,将头埋在他怀中。

仓央嘉措任由她哭泣,只低声说:“别怕,你还有阿吾。”

我看着他悲悯的模样,心中猛地颤抖。

仓央嘉措的怀抱,只为拉姆打开。

我自虐般地不肯移开视线,下一秒,风吹来仓央嘉措的一声叹息。

还有夹杂无限心疼与温柔的一句:“让阿妈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的心霎时痛到无以复加。

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心中沉闷地好像压了万钧重石。

他们才是天生一对,是注定在一起的人我攥紧了手,默默转身离开。

我本想着等天葬仪式结束和仓央嘉措告别,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我回家短暂休整了下,下午就先坐车去城里。

临行前,我被藏民邻居拦下,献上了一段白色的哈达。

他们用蹩脚地汉语感谢我这两年的诊治,也祝我一路顺风。

我和他们告了别,转身上车。

车窗外的风吹起我的头发,在耀眼的日光中,我看见前方广阔无垠的草原。

天与地的界限被模糊,世界在我面前无限伸展,变得辽阔而深远。

我的心也随之宽怀。

既然决定放下,就不要留恋地离开吧我挥手告别待了两年的林芝,也告别了我曾经的爱情,启程前往阿里。

第8章

另一边,天葬仪式结束后,仓央嘉措将拉姆送回了家。

离开前,他下意识望了眼江月涵的位置,本想一起送她回去,却发现那位置已经空了。

仓央嘉措心中一颤,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只是稍纵即逝,便被悲伤过度的拉姆吸引。

他一边照顾拉姆,一边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到了拉姆家,她看着屋中处处都有卓玛的痕迹,泪又落了下来。

“阿吾,我没有阿妈了……”

仓央嘉措眉头一皱,心中满是不忍。

他见过不少因至亲之人离世而被悲痛欲绝的,每一位都能用佛偈或自己的话竭尽所能的安慰。

可现在悲痛降临在身边人身上时,他突然觉得,言语竟如此苍白。

仓央嘉措突然想到江月涵。

他第一次见江月涵,比天葬仪式早得多,是在医院。

听说来了新的医疗队,他去医院同医疗队领导商议义诊的事。

路过诊室时,听到一声不甘的哭嚎。

他下意识望去,看见江月涵一身白大褂,神色温柔安慰逝者家属。

离得太远,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到逝者悲拗的哭声中,多了一丝释然。

而江月涵,也多了一丝动容。

仓央嘉措回神,看着痛哭的拉姆,心中一顿。

若是江月涵在,定能好好安慰她吧正想着,下一刻帐篷便被掀开。

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进帐篷,将拉姆抱在了怀里。

“拉姆,对不起,我来晚了……”

拉姆看见来人,仿佛找到了依靠般放松下来,彻底痛哭出声:“次仁,你怎么才来……”

次仁听她悲痛的哭声,也不禁落下泪来,安慰道:“你还有我,拉姆,你还有我。”

他轻轻擦去拉姆脸上的泪水,心疼又温柔道:“我已经和阿妈说过,她允许我娶你了。”

“我们结了婚之后,我就陪你住在这,我守着你,好不好?”

拉姆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仓央嘉措见次仁来了,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次仁平措是拉姆的男朋友。

两人一年前在外省偶遇一见钟情,便一直恋爱。

拉姆害怕卓玛因次仁平措离得太远不同意,就总以仓央嘉措为幌子,去和次仁悄悄约会。

篝火大会和山谷赏花都是如此。

可卓玛火眼金睛,早看出自家女儿的不同。

悄悄对仓央嘉措交代说:“你的眼光我信得过,要是次仁那孩子善良有担当,拉姆又喜欢,哪怕远了点,我也愿意的。”

可这话还没等她亲自对拉姆说,就出了意外。

仓央嘉措轻叹一口气,将卓玛的话说出。

拉姆颤了一下,眼中欣喜又悲痛。

次仁抱住她,眼眸坚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不辜负你阿妈的期望。”

仓央嘉措点点头,转身便要告别。

拉姆却叫住了他:“阿吾,等一下。”

她从怀里拿出那串江月涵送给仓央嘉措的手绳。

“你之前借给我的手绳,我已经学会了编法,现在可以完璧归赵了。”

仓央嘉措点点头,接过手绳,听到拉姆交代。

“阿吾,你回去路上经过月涵姐姐家,也跟她说下我要结婚的好消息。”

“好。”

仓央嘉措除了帐篷上马,去往江月涵的宿舍。

夜色在身后蔓延,等他到了江月涵门口,星子已经缀在天边。

仓央嘉措轻轻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

虽然没带手机,不清楚具体是几点,但按照他对江月涵的了解,这个时间,她应该没睡才对。

他眉头一皱,又加重力气敲了敲。

回应他的还是一阵空荡。

仓央嘉措眉心皱得更紧,下一秒,隔壁的门打开,江月涵的同事露了脸。

“仓央嘉措?”她眸间震惊,话语中满是诧异,“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月涵呢?”

仓央嘉措没回答,直接提问。

却见同事蹙了蹙眉头:“江月涵去阿里了,下午走的……你不知道吗?”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仓央嘉措心中一震,素来冰霜的脸上显出一丝震惊。

他强压着翻涌的心绪,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了。”

仓央嘉措的心随着她的话沉入谷底:“她自请调去阿里当驻地医生,以后都不回来了。”

第9章

我并不知道仓央嘉措那边的情况,此刻我已经到了拉萨,踏上了前往阿里的火车。

夜色深黑浓郁,星子闪烁在天边。

来藏区之前,我在繁华都市的霓虹灯下,很少见到星星。

可现在,我待了两年,早已习惯了抬头就能看见星星,低头就是草原的日子。

现在还在挑剔拉萨灯光太亮,星星太少。

“还没有林芝的多……”

此话一出,我心间一颤,立刻止住了话头,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离开,怎么还能把林芝挂在嘴边?

我收回视线,拖着行李走到自己的位置。

我的票是硬卧,只需睡上一晚,就会在明早八点到达阿里,再转乘汽车前往驻地。

对着票找到自己的位置后,我放好了行李,简单洗漱过,便上了床。

戴上眼罩,睡上一晚,明早便是新的征程。

只是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手机悄悄亮了一下。

第二日火车到站,我出了站。

正准备打电话联系来接我的人,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没电关了机。

“真是不巧……”

我摇了摇头,将手机放进兜里,看着站外等候的人群。

我依稀记得,领导曾说过,阿里的路况艰险,代步车都是悍马。

这个特征在的话,应该比较好找一些吧我停下脚步一抬头,就看见了我要找的人。

无他,那辆悍马实在太显眼了。

在一众出租车和小轿车中,黑色悍马像是黑帮老大,生生比别人高一个头。

那倚在车旁的男人,应该就是来接我的人了。

那人也看见了我,微微仰头打招呼,向我走了过来。

刚才远看,我只觉得他身量高大,这么一走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突然袭来。

我身高一米七,自认在女生里不算矮的,却还要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眸。

“江医生吧?我叫夏吾,是援藏医疗队驻阿里分队派来接你的。”

男人勾唇轻笑,惹得我愣了一瞬。

他一双含情桃花眼,似水柔情,日光洒在他眼眸,仿佛一潭细碎星光。

而这一笑,却露出颊边一颗小梨涡。

更显温柔。

我回过神,赶紧点头。

夏吾笑意更深,立刻从我手里接过行李。

“走吧,上车。”

我赶紧跟上他的步伐上了车。

车驶向阿里驻地,我看着男人认真的侧脸,有些疑惑:“夏吾……你是汉族吗?”

这名字实在特别,我第一次听。

夏吾轻笑了声,声音像是山上的泉水,清冽而温柔:“我是藏族,夏吾是藏族名字。”

他低声解释:“我母亲是汉族,又姓夏,便起了这个名字。”

我点点头,心下了然。

怪不得刚才看他,总觉得长得不像是藏民。

我笑着附和:“这名字很好听,你母亲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夏吾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只岔开了话题,介绍起驻阿里的医疗队。

这么走了一上午,才终于到了阿里驻地。

刚下车,我就被人群拥住,还没反应过来,一根哈达便落在了颈上。

“欢迎江月涵医生来到阿里驻地!”

第10章

人群嬉闹着,围着我唱歌。

还起哄地捧起青稞酒,让我喝下。

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酒量奇差,几乎闻到酒味就会醉。

更别说藏区这种自家酿造的纯度更上一层楼的青稞酒。

而且我知道,在藏区,献哈达与敬酒是最高的礼遇,是万万不可拒绝的。

见众人闪亮的眼眸,我实在不忍拒绝。

正要接过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从旁将碗拦下。

一声熟悉的轻笑在耳边响起,那酒碗就落入夏吾手中。

他截胡了酒碗,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仰头喝掉。

对着起哄的人笑着亮出喝干净的碗:“江医生不能喝酒,我代她喝吧。”

围着的人见夏吾出来解围,一时有些悻悻地看着他,却不敢反驳。

只能笑着点头,而后和我告别。

我看着那道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触动。

我下意识说:“没事的,大家也是一片好意,我可以喝的。“

只是喝了会昏睡一下午罢了。

我在心中默默补上后半句。

夏吾见状,眉头一挑,也不戳穿,只道:“喝都喝了,没事的。”

“走吧,我带你去宿舍。”

夏吾自然地拿着我的行李,带我在驻地医院里穿行。

边走边介绍:“这里是住院部,这里是门诊部,你的宿舍在后面这栋楼。”

“领导这几天在城里开会,报道先不急。你可以休息两天,之后会有人带你熟悉岗位。”

夏吾解释得有条不紊,显然对医院十分了解。

我点点头,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好奇:“你也是医院的干事吗,怎么会这么熟悉?”

夏吾轻笑了一声,好看的桃花眼眯起,露出狡黠如狐狸的光。

“你觉得呢?”

我老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夏吾见状不再卖关子,指着旁边的一栋楼,道:“我就在那工作。”

那栋楼与驻地医院格格不入,反而是红墙白瓦,有些地方还写了满墙的藏语。

而那楼门上挂着的牌匾,让我不由一愣:“藏医馆?”

夏吾点点头。

我听过藏医的传说,对这片土地上孕育出的独特医学有十分的好奇心。

本想继续问,夏吾却已将我带到了宿舍门前。

“这间就是你的宿舍。”

我只能暂时按下好奇心。

我看着面前虽然小,却干净整洁的房间,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夏吾也适时地告别:“你先休息一下,晚上吃饭我来叫你。”

我点点头,与他道谢告别。

关上门回到房间,我下意识地想拿手机看消息,却发现手机依旧是没电关机的状态。

于是赶紧拿着充电器插上。

看着手机充上电,自动开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在期待什么呢难道仓央嘉措还会给我发消息吗?

我脑中回想自己离开前见到的那一幕,心中无限怅惘。

仓央嘉措已经有了拉姆,又怎么会记挂我呢?

正想着,手机突然连响了好几声。

我立刻回神去看,看到最顶上的消息时,心不由得一颤。

【月涵姐姐,你还会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第11章

我心跳一滞,连呼吸都停住。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不知该如何回复,下意识地按下锁屏键。

漆黑的手机屏幕映出我如死灰般惨白的脸,蹙起的眉间是化不开的浓烈愁绪。

早想到有这一天,却不想这天来得这样快。

我想着自己离开前在佛前许下的愿,溢出一丝苦笑。

大日如来佛祖果然灵验,这么快就达成了我的祈愿。

我轻轻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回复。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先逃避了。

我想着,便将手机关了机,摊开行李箱收拾了起来。

又洗了个澡,休息了一番。

再看窗外,已是傍晚。

晚霞像是水墨画晕开,天空就是最好的画板,自由地任它挥毫泼墨。

这里望出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镶嵌着宝石般的海子——就是湖泊的意思。

粼粼的水面像是无数面镜子,反射着天空的余晖,映入我的眼中。

我被晃了眼,怔怔看着这景色,一时竟没回神。

好美一时让我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藏区。

那是初中毕业旅行,我和父母亲一起来藏区游览。

当时我便被这片自然野趣的土地吸引,在心里种下了我大学毕业后想要长驻藏区的种子。

此刻,刚才收到短信的难言愁闷一扫而空。

广阔的天空下,风吹过旷野,也扫清我的愁苦。

我刚拿相机拍下这一幕,敲门声便响起。

“来了!”我相机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去开门,入目是一身藏袍的夏吾。

我结结实实地愣了下。

“你……夏吾?”

夏吾见我这副反应,挑了挑眉:“怎么,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

他微微俯身,眼眸仿佛含着热火,直直看向我。

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下意识后退一步,摇头:“不是……就是有点震惊。”

我抬眸细细看去。

眼前男人身量高大,一身红色藏袍,脚踩黑色长靴,更衬得他身量高大健壮。

左耳坠着的狼牙耳坠,与颈上玛瑙的项链又填了一分摄人的野性。

偏一双含情目,眼尾微微上挑,中和了这一身烈性,让他处于危险与温柔的中间。

……有种性感的魅力。

我不由得想到仓央嘉措。

我曾以为,藏袍是神圣的,着装者就该清冷不染尘——像仓央嘉措那样。

可今天见了夏吾穿藏袍倒是大开眼界。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将藏袍穿出这样的韵味。

“很好看。”我回过神,对着夏吾笑道,“我从没见过有人能把藏袍穿得这么有魅力。”

我如实开口,却让夏吾红了耳尖。

他掩饰似的摸了摸鼻子,站直身子,移开目光道:“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饭。”

我见他从游刃有余的模样一下变成羞涩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下意识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取景框将人物框在格子线中,像是摒去了一切杂音,世界只剩夏吾和身后云霞。

我叫了一声:“夏吾!”

又趁着他扭头看回来的时候快速按下快门。

相机定格。

画面里火红的云霞铺满天,正中的藏袍男人不经意瞥向镜头,眼眸深邃而温柔。

仿佛深爱着世间一切。

第12章

这一瞬间,我仿佛见到一团燃烧着的,热烈的火,无比鲜活地照亮世界。

我的脸颊不自觉热了起来。

我立刻垂下了眼,将门关上:“我换件衣服,马上出来。”

夏吾大概有些莫名其妙——突然被拍了照,又突然被关在门外。

但他也没生气,只在门外应声:“慢慢来,不着急。”

我深呼吸很久,才恢复正常的心跳。

我看着相机里拍下的夏吾,不由得轻笑:“一张照片罢了,怎么就这个反应了?”

我摇摇头,换了件衣服跟夏吾去吃饭。

只是到了楼下,看见夏吾翻身上马,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我疑惑地问:“不是吃医院食堂吗?”

夏吾勾唇轻笑,摇了摇头:“是篝火晚会。”

“你是这五年来唯一一个新来的医生,大家都很激动,特意燃了篝火欢迎你。”

我闻言一愣。

我知道阿里条件比林芝艰苦更甚,却没想到,这里竟然五年未来过新的医生。

正皱着眉想着,夏吾便对我伸出手:“来吧,大家等着你呢。”

他眼眸闪烁,唇角带笑,耳边的狼牙坠微微摇晃,让我晃了眼,下意识伸出手去。

下一刻,天旋地转,我已靠上一个满是藏香味道的胸膛。

“抓紧缰绳,出发了!”

夏吾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脸颊一热,在马儿的颠簸中闻到那似有若无的藏香,不由得想起仓央嘉措。

这香味不若仓央嘉措的浓郁冷冽,反而在淡淡的松柏味外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清新。

让人想到春天,雨后或是母亲温柔的抚摸,不自觉地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可不等我闻得久一点,就感觉缰绳一紧,马儿应声停下。

“到了。”

夏吾先下了马,无比自然地对我伸出手,作势要扶我下马。

我赶紧回神,自己翻身下来。

还退开些距离,看向人群处:“大家在那边吗?”

夏吾见状愣了下,自然地放下手,回答道:“是的,在火堆旁等你呢。”

说着便向篝火旁走去。

这一晚度过得极为混乱。

我被热情的藏民围住,又是献哈达,又是唱歌跳舞,又是敬茶。

我实在招架不住,只能看向身旁眼眸含笑的夏吾。

夏吾似乎说话很有分量,举杯说了几句后,那些敬酒的人就散去了。

饶是这样,我也还是喝了几口度数低的马奶酒。

我本以为自己没事,却对上夏吾担忧的眼眸。

他看着我,眉头轻皱,拉着我起身:“我带你去吹吹风醒酒。”

我反应了两秒才点头。

帐篷外,篝火将息,月色正圆。

夏吾将我安置在一处,便被人叫走说事情。

我目送他走远,意识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仓央嘉措……”

我忍不住低声喃喃。

酒精混入血液,冲上脑子,将一切感官都放大又模糊。

所有敏感的思绪在此刻被催发。

我从衣兜中拿出手机,开机,拨号。

铃声只响了两秒就被接起:“什么事?”

仓央嘉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这声仿佛一个开关,唤醒我脆弱的情绪。

无数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仓央嘉措,我决定放弃你了。”

“我不想再喜欢你了……喜欢你好累啊……”

电话那头只有沉默的呼吸声。

我却仿佛没听见,只自顾自地宣泄着:“可是为什么,放弃喜欢你也这么难呢……”

眼前有泪落了下来。

脸颊一片温凉。

我压抑的哭声溢出齿畔,仿佛悲伤过载,在此刻化作泪珠溢出。

电话那头呼吸一滞,缓缓开口:“你……”

我却直接打断:“就算难,我也会放弃的。”

我话语轻轻,泪却落得更厉害:“我会祝你幸福的,祝你和拉姆,幸福……”

第13章

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是一场痛彻心扉的哭泣。

好像是有人把我的心掏出来,拿着刀,把仓央嘉措的名字从我心中每一寸经络每一个细胞中全部剔出。

痛,却管用。

记忆的最后,是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还有耳边一句带着叹息与心疼的:“都过去了,放下吧。”

与此同时,还有清新的藏香味。

藏香味?

我猛地睁眼,眼前是陌生的帐篷顶,而鼻尖充斥着与夏吾身上一样的藏香味。

我迅速清醒,立刻起身看了眼自己——衣冠整齐,贵重物品也在。

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正要起身,就见帘子被人掀开。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进屋看见我,欣喜地喊了声:“醒了?”

不等我回答,她就回头冲着外面喊了句藏语。

夏吾的声音响起,我听懂了后半句,是在叫女人:“阿佳。”

“阿佳”是对家族中已婚姐姐的称呼。

原来这位是夏吾的姐姐。

我看向妇人,对上她含笑的眼眸。

“昨天你喝醉了,夏吾把你抱来我的帐中,睡了一晚。”

“我是他姐姐,你叫我雍珍就好,篝火会就是在我家办的。”

我闻言才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多谢姐姐昨晚收留,给您添麻烦了。”

妇人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真诚道:“你愿意到我们这里来看病救命,我们才该感谢你呢。”

这话让我心中感动,正不知说什么时,夏吾掀开帘子走进帐中。

“喝碗热奶茶解解酒,一会吃了饭我送你回宿舍。”

他端着碗热乎乎的奶茶,递到了我面前。

我闻着奶茶的香味,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便也不客气地接过:“多谢。”

饭后,两人共乘一马,回了医院。

只是下马后,我看着牵马走向藏医馆的夏吾,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昨晚,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我的狼狈,软弱,听到了我为了逃离一个男人才选择来了阿里。

我光是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软弱可耻。

可夏吾却沉默了片刻说:“昨晚你喝醉就睡着了,我送你去雍珍阿佳的帐篷里。”

我心头一颤,猛地抬眸看向夏吾,只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

我懂夏吾的维护之意。

夏吾的意思是,他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就让所有的狼狈与脆弱都封存在昨晚。

我心中不由得一暖,有些感动:“多谢。”

夏吾闻言勾唇一笑,那颗可爱的梨涡又露出来:“谢我的话,就把拍我的照片送我一张吧!”

看着他这模样,我彻底被逗笑,点头应下:“当然。等我洗出照片,就第一个送你。”

我心中重负卸下,一身轻松地转身回了宿舍。

我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挨个回复消息。

给父母报了平安,给同事说了到达,最后,只剩拉姆的短信和仓央嘉措的未接来电。

仓央嘉措的未接来电最早是在前天晚上。

应该是那时候才知道我离开,于是打的电话。

只是那时我在去往阿里的火车上,已经开了静音睡觉,所以没听见。

后面又没电关机了,所以也没接到电话。

或许是昨晚的哭泣将我所有的伤痛都发泄干净,现在再看仓央嘉措的未接电话,竟然诡异的平静。

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的按钮。

既然决定放下,就不要留一点念想。

我手下不停,直接将仓央嘉措的号码和聊天软件全部删除。

第14章

一周后。

我已经顺利报道,也跟着驻地医生熟悉了工作。

大家本来对我有些隐隐的忧虑。

以前也不是没来过年轻的援藏医生,只是他们都受不了这藏区艰苦的工作环境。

经常待了十天半个月就申请调走。

我这沉稳踏实的模样,倒让诊室的同事都对我竖起大拇指:“江医生真是不一样啊!”

而我此时,正跟着夏吾走访义诊。

阿里的村庄分布十分分散,援藏的医生又年纪较大,所以就演变出一个制度。

每月一次全员出动的义诊,去比较远的村庄。

其余时间每周各派一位医生,随机分一个村庄义诊。

这周就轮到了我。

正是午饭时候,我不好意思在藏民家吃饭,便借口还要看下一家就出了门。

我正准备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拿出面包吃,一股牛肉汤和辣椒味道就传了出来。

我一愣,鼻子嗅了嗅,寻味看过去,只见夏吾支了个露营小桌,上面摆着两个饭盒。

见我看过来,笑得狡黠:“吃什么面包,快来吃饭!”

我属实有些震惊。

我难以置信地凑近,看着他桌上饭盒摆着一份辣椒炒牛肉,还配了两碗牦牛肉汤和米饭。

我顿时按捺不住:“这是你准备的?”

夏吾点了点头:“当然是我,草原上可不会凭空生出一份辣椒炒牛肉。”

他话语轻松含笑,夹起一片牛肉放在我面前的碗中:“快吃吧,下午还有好几家呢。”

我看着他随意的姿态,目光落在他一直背着的背包上。

“背这么多东西,很沉吧?”我拿起筷子吃饭,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

“下次不必的,我中午随便凑活一口就行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筷子牛肉放到了我碗中。

夏吾声音温柔:“值得。”

我猛地一抬眼,撞进夏吾的深潭般的眼眸。

“你一路颠簸迎着冷风来义诊,我……怎么能委屈你,任你凑活?”

这话说的温柔质朴,却一下戳进我的心窝。

之前在林芝,每次出去义诊,我都是自己吃点面包喝点矿泉水解决午饭。

只因仓央嘉措习惯不吃午饭,我又不好意思让仓央嘉措等待。

便草草吃两口打发一下,再着急赶往下一家。

现在想来,那时总是我去迁就仓央嘉措,却不见仓央嘉措迁就我。

原来这才是被人放在心中体贴的感觉,真好我心中一颤,立刻埋头吃饭,掩饰自己的感动。

一顿饭罢,我主动要将背包接过来,却还是被夏吾打断:“你都背了药箱,怎么还能让你背补给箱?”

他说着,笑得狡黠,露出一边梨涡。

让我又感动又无法拒绝。

“好吧,那下次我来。”

夏吾当没听见,背起包上了马:“走吧,下一家。”

等到义诊结束,两人回到医院,天色已经擦黑。

我还想抢背包回来清洗,却被夏吾躲过。

“你看了一天病人,比我累多了,还是我来洗,你早点休息吧。”

于是转身,潇洒地挥手离开。

我争不过,只能叹了口气,上楼回宿舍。

可刚到门口,一抬眸,看见一个熟悉人影。

那人一身藏袍,闭着眼眸,一手掩在宽大藏袍中,一手静静捻动佛珠。

仿佛出尘的神明,在此刻降临在我的门前。

第15章

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怔怔叫了声:“仓央嘉措……”

话落风起,吹起男人额间的碎发,露出那双锋利的眼眉。

熟悉的冷冽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心间猛地一滞,呼吸停滞了一瞬。

……果然,不论多久,再见到仓央嘉措,我还是无法做到无所触动。

夜色深黑,星子闪烁,月牙高悬。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两人相望无言。

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来做什么?”

我没有移开目光,只静静仓央嘉措对视,竭力维持着平静。

我还强撑一个笑,装作和以前一样,开玩笑道:“不是要和拉姆结婚,怎么还跑这么远?”

话没说完,便被仓央嘉措皱紧眉头打断:“不是我。”

我被这无头无脑的话砸得愣住:“什么不是?”

仓央嘉措捻珠的手一停,上前一步,看向我,话语真挚:“和拉姆结婚的不是我。”

“拉姆一直都有男朋友,我只是她哥哥。”

此话一出,我神色一僵,思绪都停滞了一瞬。

“男朋友?”

我神色僵滞,怔怔看向仓央嘉措,眸中满是错愕。

我脑中飞速旋转,看着他真挚不似说谎的表情,心中无限震惊。

拉姆有男朋友,那我以前误会的那些算什么?

我心中颤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就仓央嘉措从怀中拿出一封请柬。

“这是拉姆给你的请柬。”

我接过那请柬,还不等打开,目光便被仓央嘉措手腕上熟悉的手绳吸引。

那根熟悉的,坠着珊瑚珠的手绳,又系在了他的腕间。

我眼眸一颤:“这根手绳不是送给拉姆了吗,怎么会又到了你这……”

“是借给拉姆。”仓央嘉措纠正我的说法,“拉姆借来学习,想给男朋友也编一条。”

他话语轻轻,却在我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原来是这样……”

我想到自己之前因为这手绳吃的醋,闹的别扭,更觉自己可笑。

我压下翻涌的情绪,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参加拉姆的婚礼。

却听仓央嘉措声音低沉,吐出一句温柔的话语。

“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我不会给旁人。”

我怔了几秒,下一瞬,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仓央嘉措。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实在太不像仓央嘉措能说出来的了。

却不想,撞进一双清明的眼眸。

不知是月色温柔还是灯火温馨,我竟看到了那双向来冷冽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好像冈仁波齐山上的冰川就这样融化,成了缠绵春水。

我第一次被他这样注视,心顿时猛然跳动。

“你……”

我缓缓开口,不知说什么,就见仓央嘉措红了耳尖,默默挪开了视线。

转移话题道:“如果你实在忙碌请不下假,拉姆也理解的。”

那视线一挪开,我便猛地回神。

后知后觉涌上一丝惆怅——原来仓央嘉措也能对我这样温柔的啊我垂眸轻笑,心里却漫起一丝脆弱的悲伤。

犹豫良久,我才开口:“我会尽量请假去参加的。”

仓央嘉措不知我心中所想,只听我应下,就舒展了眉头。

“你没有直接拒绝就好。”

他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我听到他的话,神色一怔,有些不解:“怎么这样说?”

仓央嘉措看着我的双眸,犹豫片刻,才开口:“我以为你会不想见我。”

第16章

他神色一沉,眼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愧疚。

“你的离开和那通电话让我想了很多。”

仓央嘉措眉头越皱越深,眉间郁结着浓稠的情绪。

“你以前对我的好,是我太迟钝没发现,现在……”

他垂下了眼眸,风吹过额发,露出眸间深藏的脆弱。

“现在我后悔了。”

风吹衣动,将这声饱含愧疚的“后悔”吹散在两人间。

我看着仓央嘉措,看着这张以前深感迷恋的脸,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可听到他诚挚的忏悔,心却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震惊。

只有些淡淡的涟漪,静静等待,便恢复了平静。

我对上仓央嘉措那双深感亏欠的眼眸,心蓦然一沉。

“晚了,仓央嘉措,已经晚了。”

那些深沉爱意,爱而不得的悔恨,不得不放手的不舍,都被那通电话消解。

我已经想开了,决定彻底放下了。

答应参加婚礼也只是想了却最后的牵绊。

仓央嘉措愣了片刻。

他大概没想到我竟这样决绝。

我轻轻摇头,似是不愿多说,要绕开他走到门口。

“我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我的语气依然温柔,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我径直开了门,正要进屋,却被身后的仓央嘉措忽然伸手拉住。

“别走。”

这声音仿佛不接思索脱口而出,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完全失了往日的冷静。

我眉头一皱,心不由得一颤。

“你……”

我话刚开口,便被仓央嘉措打断:“对不起。”

我知道他在为自己之前的忽视诚恳道歉。

“我知道晚了,但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仓央嘉措眼眸流露出一丝不舍:“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那天晚上,他听着江月涵哭泣诉说这些年对他的爱而不得,心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相处两年,江月涵对他的好,他不是全无触动。

只是……他太迟钝了。

仓央嘉措攥紧了手,心中生出一丝对自己的愤恨。

直到江月涵离开,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江月涵的感情。

他花了一周时间,静坐梳理,才终于理清自己的感情——他心里也有江月涵。

于是在拉姆的鼓励下,不远万里到了阿里。

只看了江月涵一眼,他便坚定了自己的情谊。

却不想,竟听到江月涵说这样的话。

仓央嘉措那张冰山面具再维持不下去,他急切地想要和江月涵解释,想要一个机会。

希望她能原谅,能——

“算了吧。”

仓央嘉措的急切挽回只收到了江月涵冷漠的回复。

“仓央嘉措,我们就这样,做回朋友吧。”

江月涵静静看向他,将他的手拽下来,眼眸决绝:“我们就这样就好。”

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

仓央嘉措再挽留不住,只能听着关门声响起。

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败。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

仓央嘉措想到刚才用视线细细描摹的江月涵的眉眼——她眼角有颗小痣。

老人家说,眼角有痣的人优柔寡断,重情义,易哭泣——才不是。

他摇了摇头。

仓央嘉措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无言苦笑。

江月涵分明决绝又不留情。

他犹豫许久,才轻叹一口气,抬脚离开。

纵使江月涵不愿,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伤害。

第17章

第二日。

清晨,我推开门,一切风景如旧。

如果不是手中的请柬,我几乎要以为昨晚仓央嘉措的出现,是一场梦境。

那请柬我看了,日期定在十天后,正好是拉姆的生日。

我还有时间犹豫。

我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疼痛的脑袋,缓缓下了楼。

今天还有患者要看,可不能耽误了。

刚下楼,就看见夏吾一身冲锋衣,手里拿着车钥匙,似乎正要出门。

我笑着打了声招呼:“早!”

夏吾也回以一笑,只是目光落在我脸上时,眉头顿时皱起。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一愣,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虽然今早确实脑袋有点痛,但是……”

我不在意地笑着挥挥手:“可能是没睡好,没事的。”

托仓央嘉措的福,昨晚,我一夜辗转未能安眠。

好不容易入睡,破碎的梦境中,也都是仓央嘉措。

这两年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在梦中反复回溯。

最终定格在仓央嘉措的背影上。

挺拔的,缄默的,毅然决然,绝不回头的背影。

我曾暗暗许愿,我愿意默默的奉献与守候,只要仓央嘉措回头,能看我一眼,便满足了。

可现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这种卑微的想法。

为什么爱一个人就要委屈自己呢?

无论何时,爱自己才是我人生的优先级。

虽然梦境脱离了,但却好像耗费了许多力气,早上起来便头痛欲裂。

我吃了片止痛片,不想耽误上午的工作。

不想夏吾竟这样敏锐。

我故意笑着岔开话题:“你今天穿这么帅,是要相亲吗?”

夏吾一身黑色风衣,脚踩皮靴,衬得人帅得冷冽。

他听到我的话,却没想往日一样笑着打趣回来,只默默摇了摇头:“我去城里办事。”

我只好点头:“好,一路顺风,我也去上班了。”

说着便离开。

正值旅游旺季,不少高反吸氧的病人,加之日常的住院病人护理与门诊看诊。

我忙得几乎没时间喝一口水,连午饭都是草草吃了两口。

早上吃的止痛药好像过了效,我的脑袋越发晕沉。

我摸了摸自己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只是头脑昏胀。

“应该没事吧。”

我想着,便从长椅上起身,准备去病房里再观察一下病人。

不想刚起身,眼前就一阵发晕,几乎要倒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我扶住。

那人身上带着好闻的藏香味,像是冰山雪莲,透着凌冽。

我恍惚了一下,下一瞬立刻清醒,扭头看去,果然是仓央嘉措。

他眉头轻皱,扶着我坐下,叮嘱道:“小心。”

我愣了下,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

我还以为仓央嘉措离开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仓央嘉措神色不动,解释道:“寺院里有游客高反晕倒,我帮忙送到医院观察。”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一颗糖递给我:“中午没吃饭低血糖了吧?”

我还没反应,手中就被塞了一块糖。

看着那熟悉的包装,我撕开糖的动作一顿。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糖。

最初到藏区时,我因高反吃不下去饭,又害怕低血糖影响工作,便常备这种糖。

没想到……仓央嘉措还记得。

我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

仓央嘉措见我吃了糖,眼眸温柔,轻轻摇了摇头:“你喜欢就好。”

这话让我心口一滞,心中滋味复杂。

曾几何时,费尽心思记住对方喜好的人是我,现在竟然身份对调,真是我无言将糖纸攥紧,起身离开:“我还有病人,先走一步。”

说完便离开,只留仓央嘉措怔在原地。

梦境与现实在此刻倒转,困在原地的,变成了仓央嘉措。

第18章

十天很快过去。

我还是和领导请了假,启程去往林芝。

只是——

“你又去林芝做什么?”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身旁夏吾。

他又穿上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冲锋衣,站在火车站的拥挤人潮里一如既往的显眼。

夏吾听到我的问话,眉头一挑:“我自然是有正事……”

说着,他漂亮的桃花眼撇向另一边,话语暗藏不忿:“他能跟你一起,我就不能吗?”

我顺着他视线落在仓央嘉措身上。

他依旧藏袍打扮,一手捻珠,周身气势让人不敢多望。

有人拜服于他的气势,或认得出他身份,路过时双手合十俯身行礼。

他也合十回礼,神色冷静。

仓央嘉措好像没听见夏吾的话,只看向我,神色柔了一瞬:“次仁来接我们了,走吧。”

说完抬腿就走,我赶紧跟上,夏吾也抬腿跟上。

到了停车场,我下意识拉开后座的门,想将副驾驶的座位让给仓央嘉措。

却见他先一步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我上车。

他声音温柔:“晕车的话,坐副驾驶会好一点。”

我愣了一下。

我确实晕车,和别人坐车时,大家都体恤我让我坐副驾。

只是仓央嘉措习惯坐副驾驶,所以唯有和仓央嘉措一起乘车,我才会坐后排。

没想到仓央嘉措竟知道我晕车。

我看着他体贴的动作,心却没觉得温暖,只觉酸涩。

既然知道,之前为何不这样呢?

我心间一沉,默默摇了摇头坐上了车。

到了拉姆家。

我刚下车还没站稳,就被拉姆冲过来抱住:“月涵姐姐,我好想你啊!”

“你怎么一声不吭跑了那么远?你都不知道,你离开这段时间阿吾有多伤心,他……”

眼见她要说出什么,仓央嘉措眉头一紧,赶紧厉声制止:“拉姆!”

拉姆这才不情不愿地止住嘴。

我轻轻拍拍拉姆,体贴地岔开了话题:“还没恭喜你,明天就要结婚了。”

她眸中是由衷的喜悦。

一路上,次仁平措热情质朴,话语中透露出善良与对拉姆的爱,让我对他的印象很好。

提到婚事,拉姆耳尖一红,虽然羞涩,眸中却难掩喜悦。

她悄悄凑在我耳边低声耳语:“姐姐,我有点害怕呢……你能不能今晚陪我睡啊?”

我没有理由拒绝。

当晚,夜色深黑,星子闪烁微光,广袤的草原上,只有烈烈风声,和帐篷中女孩们低低地交谈声。

“月涵姐姐,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我们两个女孩披着毯子,围着小夜灯而坐。

“我以前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想与他一辈子在一起,可是现在,我突然不确定了。”

拉姆白日的热情被迷茫替代,滚圆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困惑。

“……我是不是不爱他了?”

我沉默片刻,开口询问:“那要是不结婚,与他一辈子在一起,你愿意吗?”

拉姆立刻点了点头。

我见状轻笑:“看吧,你还是爱他,只是没做好结婚的准备罢了。”

拉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想要与他一直在一起,就是爱吗?”

我点了点头。

“哪怕因为什么原因不能一直见面,心里也会一直惦记着他,那便是爱了。”

话音刚落,拉姆便眼眸一闪看过来:“那月涵姐姐在阿里时有一直惦记着阿吾吗?”

“月涵姐姐,还喜欢阿吾吗?”

第19章

我神色一僵,默默垂下了眼睫。

我沉默了许久,在呼啸的夜风中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只说:“太晚了,明天还要做新娘子,快睡吧。”

说是这样说,直到拉姆呼吸绵长,已然熟睡,我还是一丝困意也无。

草原的风声烈烈,让人无法安眠。

我眉头轻皱,正觉不适应,便听风中响起一个熟悉的乐声。

是骨笛。

那悠扬的乐声让我想到仓央嘉措,不由得起身,心中疑惑。

这么晚了,仓央嘉措也没睡吗?

我鬼使神差地披上了毯子,拿着夜灯出了帐篷。

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白色藏袍的影子立于月下。

悠扬的乐声中,仓央嘉措一身月辉,风吹乱他的头发,露出饱含悲悯的双眸。

我不由得想到初见时,他也是如此悲悯神圣,让人不敢亵渎。

我不由得晃了神,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仓央嘉措。

直到厚重的袍子搭上肩膀,熟悉的清冽藏香将我包裹,我才回过神来。

“这么晚还出来吹风,小心着凉。”夏吾的声音响起。

我闻声扭头,撞进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眸。

仿佛天上星子倒影眸中,璀璨夺目,而那星辰旋转的中心,我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心头一颤,遮掩似地垂下眼眸:“你不也没睡。”

夏吾耸了耸肩,视线落在停止吹笛子的仓央嘉措身上:“这么大动静,怎么睡得着?”

话语暗含不忿,仿佛是在告状般,听得我发笑。

我正要说话,仓央嘉措便已走到我面前。

他看见我身上披着的袍子,视线几不可察地顿了片刻,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是不是吹笛吵醒你了,抱歉。”

仓央嘉措抿了抿唇,清澈的眼眸紧紧盯着我,仿佛神明下凡,只为渡我一人。

这种神情与这样的温柔,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

可现在我看了眼夏吾,犹豫片刻,轻声道:“我有话和仓央嘉措说,你……”

夏吾一愣,体贴点头:“我回帐篷睡了。”

说着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寂寥旷野中,只剩我和仓央嘉措。

我静静看着他,不由得想到睡前拉姆的问题。

“我还爱吗?”

我抬眸看着仓央嘉措,视线细细描摹他的五官,脑中回想这两年间的点点滴滴。

仓央嘉措任由我看着。

风吹乱我的发,他下意识伸手帮我拂去头发,却被我后退一步躲过。

“仓央嘉措,你不必这样的。”

我皱着眉头,眸中生出一丝不解与怜悯。

仓央嘉措闻言,眸色一沉,手顿了一下才放下,声音轻柔:“我只是想对你好。”

我直视他的眼眸,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用的。”

“你不必觉得亏欠,也不必因此而负担,想要弥补我。”

我想到仓央嘉措这些天对我的好,只觉违和。

我不由得摇头,释然道:“之前对你的好,是我自己请愿。”

“尽管有误会,尽管你没接受,我都没有因此怨你。”

“所以你不必弥补我,我……”

话没说完,仓央嘉措便沉声打断:“不是弥补。”

我一愣,便见他眉头轻皱,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是喜欢。”

他坚定地看向我,眸中冰山融化如水温柔,清澈可见真心。

“我喜欢你。”

“像是以前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第20章

这话像是一声惊雷,在我的耳边炸开。

这句以前只出现在我梦中的话,竟在此刻亲耳听到。

我的心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我怔怔看向仓央嘉措,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仓央嘉措迎上我的视线,带着歉疚道:“是我太迟钝,没有早发现自己心里已经有你。”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心冷。

我笑了一声,却红了眼圈。

为什么在我已经放弃的时候,仓央嘉措才醒悟呢?

我细细描摹着仓央嘉措的眉眼,喉头梗塞,仿佛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可最后,却只化为一句:“晚了。”

我看着仓央嘉措,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此话一出,仓央嘉措眼眸一沉,写满了不信。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哭?”

我闻言怔了下,笑着揩去自己的泪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哭我自己。”

“等了那么久这句话,竟然在放弃后听到了……”

我甚至有心思开个玩笑:“早知道我就早点放弃了,你会不会早点跟我告白?”

仓央嘉措眉头紧皱,大概知道我是在怨他迟钝,却无话可以辩解,只能眼眸愧疚看着我。

“我……”

我却摇了摇头,恢复了认真的神色:“仓央嘉措,晚了就是晚了。”

“我已经放下了,你的喜欢我很感谢,但也只能感谢。”

我的话语句句诚挚,发自真心。

“我已经在阿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新生活,也希望你能放下过去,去过自己的生活。”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仓央嘉措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

他第一次感到酸涩。

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住,难受得让他皱紧了眉头。

飒飒夜风中,仓央嘉措怔怔看着我潇洒的背影,攥紧了手。

愧疚与懊悔仿佛夜风,吹得他浑身冰冷。

第二日,婚礼仪式。

藏族婚礼复杂而繁琐,从昨天筹备婚礼的“相帮”就已经算作开始。

今日是正礼,除了举行仪式和不间断的流水席,晚上大家还会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到天亮。

拉姆正在装扮准备,有些焦虑地拉着我说话:“月涵姐姐,我的妆没花吧?要不要再补一点?”

我知道她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眼拉姆,轻轻摇头。

“妆好好的,你很漂亮。”

这话说的没错,拉姆今日一身金红色婚服,不仅化了眼线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水灵,头上颈上和腰间都挂着金玉珠宝,衬得人如拉姆花般火热金贵。

我们正聊天,帐篷掀开,一身庄重藏袍的仓央嘉措走了进来。

“婚礼要开始了,可以……出发了。”

他措不及防与我对视,话顿了下,才补上后半句。

我却没管他的停顿,只抚着拉姆起身,在众人指引下,将她送出帐篷。

看着拉姆笑着一步步向前,与次仁平措对视一眼,笑得甜蜜,我不由得心间慰藉。

拉姆嫁给了喜欢的人,若是卓玛在,一定会很开心吧?

我笑着举起相机,记录下两人的笑脸。

在林芝的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

第21章

婚礼持续到深夜。

篝火烈烈燃烧,长久不曾熄灭。

人们围在篝火旁唱歌跳舞,喝酒聊天,热闹得仿若白天。

我挂着笑,缓缓走出热闹的人群,到远处山坡上吹风醒神。

凌冽的风从遥远山巅吹来,带着一丝冰山的寒冷气味,冷得人一哆嗦。

……草原上的冬天到了。

我下意识抱紧了双臂。

我看着寂寥的星子,突然想念昨晚那个充满清冽藏香味的袍子。

那样的温暖厚实,让人怀念。

正想着,熟悉的味道便涌入鼻腔。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酥油茶,出现在我面前。

“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声音温柔,像是奶茶溢出的淡淡热气,飘散在空中,惹得人沉醉。

我怔了一下,接过热茶,道:“多谢。”

饮一口热茶,感受着唇齿间浓郁的咸香,我不由得轻叹一声,看向夏吾。

话语中有些稀奇:“你怎么总是这么及时知道我需要什么?”

从第一次见面,他为我喝酒解困,义诊时的午饭,甚至昨晚的袍子,今日的奶茶。

夏吾几乎每次都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让我不由得疑心:“感觉你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我声音压得低,只是自己吐槽一下,不欲让人听见。

却不想夏吾眉头一挑,俯身贴近,勾唇轻笑开口。

“我只是细心留意你的习惯罢了,怎么算得上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

我对上他的眼眸,心陡然一颤。

这双眼眸比昨日更为闪亮,璀璨仿若星辰,只一眼便将人的神魂吸入。

我怔怔看了许久,直到夏吾在我耳边打了个响指,才移开了目光。

只是我的耳尖通红,让夏吾眼中划过一丝玩味。

他看着垂头捧着酥油茶猛喝的我,主动岔开了话题。

“大家都在篝火旁,你怎么自己坐在这?”

背后的人群还在篝火旁欢呼,歌声悠扬不绝于耳。

我捧着茶杯就地坐下,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大能听懂他们唱的歌,也不能喝酒,不好扰了他们的兴致,就出来坐坐。”

我话虽说的无所谓,可心里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丝落寞。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十足十的外人。

尽管已经待了两年,却始终无法完全的,真正的融入这个地方。

这片广袤的原始的土地上,藏歌像是群体共同的血液,将四散的人们链接起来。

只有有歌声的地方,就有藏族人。

我对藏语并不精通,那些歌曲对我而言只是一串好听的音乐符号,其间承载的意义,我完全不懂。

夏吾转过头定定看着我,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学一首藏歌?”

我愣了下,心中有些心动。

藏语歌耳边响起篝火旁的悠扬歌声,引得我心头痒痒:“你教我吗?”

夏吾笑着点头,飞快跑到篝火旁拿了把闲置的吉他过来。

“我唱一遍,你跟着我学就好。”

说完便抱着吉他坐在我身边,轻轻滑动琴弦,一阵琴音便从指尖倾泻而出。

我忍不住赞叹:“你还会弹吉他?”

夏吾勾唇轻笑,露出颊上的酒窝。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说完便收敛了神色,认真地滑动了琴弦,唱出第一个音。

第22章

夏吾清冽的声音随着吉他声散在风中。

他唱的这首歌不像是之前篝火旁听到的对歌那样高昂铿锵,带着明显的邀请意味。

反而像是一封相思信或一首爱情诗,娓娓道出歌者的缠绵爱意。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尾音还带着爱而不得地委屈。

哪怕不太听得懂歌词,那汹涌的爱意我也能从曲调中感受出来。

我不由得看向夏吾,心中升起一个疑惑。

他也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吗?

一曲唱罢,我顿了片刻,才回神。

我勾了勾唇角,点头夸赞:“唱得很好,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夏吾闻言眼眸一深,却并没回答,只轻声问:“这首歌你听懂了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藏语水平有限,这种歌曲实在是听不懂。

夏吾笑了一下,轻轻开口:“讲的是一位藏民与外乡人一见钟情,却还没来得及互通姓名,便分散天涯,从此抱憾终身的故事。”

我心头一颤,怔怔望向夏吾。

这是他与自己爱人的故事吗?

原来也是个可怜人啊我轻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伤心。”

夏吾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当下无奈苦笑。

“这只是首歌,不是我的故事……”

我动作一顿,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了手:“这样啊,不好意思……”

夏吾摇了摇头,目光温柔看向我。

面前的女孩今日是伴娘,也换上了一身繁复藏袍,头发散在身后,随风飞舞。

额上还坠了一颗深红色宝石,衬得眉眼如画。

鸦羽般的睫毛轻闪,露出水润的眸瞳,仿佛最闪亮的星子,夺去了一切的光辉。

夏吾晃了眼,仿佛见到了许多年前初见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身量还未长开。

却见到了来阿里旅游的江月涵。

她身量纤瘦,皮肤白皙笑容灿烂,穿着藏袍,仿佛是一只漂亮的蝴蝶。

只一眼便让他铭记在心。

只是时间短暂,还未来得及互通姓名,江月涵便离开了。

刚才那句话说的其实不对,这首歌的前半段与他的故事一模一样。

只是夏吾勾唇轻笑,只觉上天对自己厚待:“没事。”

“我没有与爱人分散天涯,她就在我身边。”

他这话说得暧昧,还紧紧盯着我不错眼,让我陡然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夏吾所说的那个爱人,就是我。

这个念头只冒出一瞬,便被我否决。

我实在不记得,自己何时与夏吾见过面。

只能困惑地蹙了下眉,默默点了点头:“哦,这样。”

夏吾见我迟钝地没反应过来,有些无奈,正欲开口再说什么,却听一个声音打断。

“江月涵。”

是仓央嘉措。

他一身藏青色藏袍,捻着佛珠站在身后,不知看了多久,才开口叫住我。

我扭头看向他,带着疑惑:“怎么了?”

仓央嘉措却眉头紧皱,看着夏吾,犹豫了片刻,才轻启唇畔。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第23章

话说出口,仓央嘉措便攥紧了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眉头皱得更紧:“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气愤地起身,眼中满是错愕。

难道之前说的话仓央嘉措都没听进去吗?

仓央嘉措见状,只能按下心中的躁动,垂头道:“抱歉。”

自昨晚江月涵说了那话之后,他便心神震荡,一夜未能安眠。

不仅心中满是后悔与愧疚,还总忍不住注意江月涵。

却不敢靠近。

他还害怕自己贸然出现,江月涵会不开心。

却又无法欺骗自己的心,狠心地不再看江月涵。

只能这样默默注视着她,却看见她与夏吾相谈甚欢。

夏吾甚至还唱了首求爱的歌。

不由得着急,贸然出声打断两人谈话。

我见他这样,只能压下那些气愤的情绪。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仓央嘉措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哪天离开。”

他眼眸温柔,满是不舍。

我皱了皱眉,狠下心道:“明天吧。”

仓央嘉措抿唇,点了点头:“那我送你。”

我却垂下眼眸,轻声道:“不必了,我自己租车到林芝就好,不必麻烦你。”

此话一出,仓央嘉措眉间更紧,沉默了一瞬,才开口:“我们之间,还要提麻烦吗?”

“我……”我怔了下,张了张嘴,没说出后半句。

眼见气氛僵滞,还是夏吾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仓央嘉措:“你想送就送吧。”

他拉着我离开,只是擦肩而过时,眼眸轻动,瞥了眼仓央嘉措眼下的乌青。

“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别吹骨笛了,早点睡吧。”

话语轻轻,像是细心叮嘱。

落在仓央嘉措耳边,却让他神色一沉,猛地攥紧手中佛珠。

夏吾是在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

可下一瞬,他又松开了手。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或不忿呢?

是他亲手把我推开的啊冷冽的风仿若小刀,将仓央嘉措的心划得遍体鳞伤。

第二天下午,我和夏吾启程回阿里。

拉姆有些不舍地拉着我的手撒娇:“月涵姐姐怎么就走了,我还想和你多待几日呢……”

我只能笑着安慰:“没办法,毕竟工作着急。”

夏吾点了点头:“院长让我们去林芝城里买些东西,明天要起早,只能今晚先去住一晚了。”

拉姆这才无比眷恋地放开我:“那你存好我的电话号,要时常给我打电话啊!”

我点头应下,正要告别上车,就看到拉姆腰间坠着个熟悉的铃铛。

我想到那天见到拉姆拽下的铃铛,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瞬间发现了不对。

“这铃铛……”

我困惑地看向拉姆。

拉姆只当我不懂,便解释道:“这是藏区的传统,男子喜爱谁就会给谁自己马鞍上的铃铛。”

“那次去山谷,阿吾骑次仁的马送我回来,我从马鞍上拽下的,阿吾说可以留着,我就没还给他……”

“现在看阿吾果然是对的,次仁看到铃铛在我这,笑开了花呢。”

我听着她的解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天的误会。

原来那天的马,是次仁平措的,不是仓央嘉措的。

若是早点说开,或许我们之间也不会是这样。

可惜现在知道也没用了,一切都晚了。

造化弄人啊我轻笑一声,彻底解开心结,眉眼豁然地与拉姆告别:“再见。”

第24章

刚迈出一步,却被拉姆拉住。

“姐姐,等下。”

我回头看她:“怎么了?”

拉姆眼眸有些焦急,望着远方,低声道:“阿吾去骑马了,他说要送你到林芝的。”

我愣了下,刚想拒绝,远处却传来阵阵马蹄声。

只见仓央嘉措一身纯白藏袍,驾着白马,逆光疾驰而来,眨眼便到了我面前。

猛地勒住缰绳,耳边的绿松石耳坠微微摇晃,划出勾人心魂的弧度。

他微微俯身,眼眸温柔,对我伸手:“上马,我送你。”

阳光洒在他身后,给他渡上一层清辉,好像是神明降临一般,让人无法拒绝。

我看着仓央嘉措这幅体贴的模样,心猛地一颤。

这样的场景,只在我梦里出现过。

以前共乘一骑时,都是我自己翻身上马,只一次面对野狼,情况危急,仓央嘉措不得不伸手拉我上马。

现在这样,倒让我觉得心酸。

我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

我在仓央嘉措怔愣的眼眸中,轻声道:“我坐车就好,你不必送。”

说着,便转身拉开了车门。

只是在上车前,停了脚步。

“仓央嘉措……”

我顿了片刻,回头与仓央嘉措对视,声音温柔。

“我离开前林芝前曾许愿你要幸福,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完,便勾唇轻笑,眸中满是释然:“走了。”

我一句再见也没留,直接坐上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隔着灰色的车窗,没人看得到我的神色。

仓央嘉措眉头紧皱,抓着缰绳的手攥紧又放开,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夏吾见状,也勾唇轻笑,与仓央嘉措和拉姆挥了挥手,上了车。

“走了。”

引擎声响起,车驶向一望无际的草原,只留仓央嘉措和拉姆在原地看着车影远去。

拉姆看着车影,有些担忧地开口:“阿吾,月涵姐姐,不会回来了,对吗?”

仓央嘉措的心陡然一颤,却没说一句话。

直到车驶上公路,我才轻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四周广袤无垠的草原,和仿佛近在咫尺的雪山,心豁然开朗起来。

“院长说去林芝买什么?”

夏吾见我主动开口,也配合地转移了话题:“手机备忘录里,你自己看。”

听着他无比自然的话,我愣了下。

“你的手机,我可以看吗?”

夏吾看了我一眼,眸中满是理所当然:“为什么不行?”

他还念出一串数字,让我记住:“这是密码。”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大心脏的人,一时有些好笑。

“就这么都说出来了,你也不怕我把你的钱都转走?”

夏吾闻言眉头一挑,飞快瞥了我一眼,低声嘟囔了句:“转就转了,本来就是你的。”

我没听懂,看过来:“你说什么?”

夏吾摇了摇头,漂亮的眼睛一眯,勾唇浅笑:“那我以后没钱了就找你。”

“找我?”

他笑意更深:“我只把密码告诉过你,不找你找谁呢?”

我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不愿再与他拌嘴,只输入密码打开了手机。

只是刚解锁手机,看着弹出来的壁纸,就愣了下。

那壁纸,是我。

第25章

准确来说,是十五岁的我。

我一身红色藏袍,身量纤瘦,长发辫成辫子,柔顺地垂在胸前。

眼眸中满是惊喜,看着怀里抱着的雪白羊羔。

草原与雪山在身后做衬,还有一泓波光粼粼的海子,显得我灵动又活泼。

这是当年我和父母第一次来藏区,在阿里拍下的照片。

夏吾怎么会有我的照片,还设置成了壁纸?

我心头一颤,猛地扭头看向夏吾,心中升起一个疑惑:“这照片……我们见过吗?”

我清楚记得,这张照片是父亲拍的。

除了自己家中的相册,从未外传过,夏吾是怎么得到照片的?

夏吾分出心神关注我的神情,可我的脸上只有错愕,此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似乎有些失落,眉头轻皱,问道:“你还是没想起来吗?”

“想起什么?”我歪了歪头,眸中困惑。

“那年在阿里,我们见过的……”夏吾的声音低沉悠远,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委屈,让我心头一颤,思绪飘回那年。

我中学毕业,父母特意抽出时间陪我旅行。

阿里便是第一站。

我们三人做好了攻略和准备,却还是在到达冈仁波齐雪山脚下时,被高反打败。

我依稀记得,那时我开心得不得了,被眼前美景震惊得久久未曾回神,下一秒,便觉呼吸困难,脑袋眩晕。

只记得天地一阵颠倒,便失去了意识。

后来再醒来,便是在一户藏民的帐篷中。

鼻子已经挂上了氧气管,我觉得舒服了很多,正要出帐篷,就被一个男孩喊住。

“先别动,喝口热茶会好些,里面放了红景天,我去叫你的阿爸阿妈。”

我这才知道,自己缺氧晕倒,被男孩所救,带来了家中吸氧。

回忆在此刻变得清晰而鲜明,那些没在意的细节突然显现,让我心中清明。

那个男孩,好像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我心头一颤,看向夏吾,错愕也都变成了恍然:“当年救下我的男孩,是你?”

“是我。”他点了点头,勾唇一笑,露出侧边一颗可爱的梨涡。

我看着那梨涡,思绪越发清明。

怪不得我觉得他的梨涡这样眼熟。

当年在那户人家吸了氧,本想道谢离开,却被告知附近有个好看的海子。

父亲跃跃欲试想要拍照,便让我换上了买的藏袍,由男孩带着去赏景。

我还记得,我看到美景时有多惊叹。

天边雪山屹立,草原开阔而寂寥,清澈的海子倒映着广阔的天空,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我不由得惊叹出声:“好美啊……”

却听引路的男孩轻笑一声,脸颊露出一颗小梨涡。

见我看过来,他有些骄傲地点头:“这里是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地方,景色自然美。”

男孩见我万分惊叹,便笑着翻身上马,对我伸出手:“想不想骑马转一圈?”

我毫不犹豫地应下。

于是那天,我见到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景色。

“当年那个男孩就是我。”

夏吾继续解释,“只是你们走得太匆忙,我们还没来得及互通姓名,你就离开了。”

“好在走之前,我找你父亲要来了这张照片。”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我愣了下,有些不解:“找我?”

夏吾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我一眼,眸中满是温柔:“对,找你。”

他话语轻轻,却在我心中掀起一阵涟漪:“还记得那天我唱的歌吗?”

第26章

此话一出,我心口一紧,立刻回想起那天。

闪烁的星子下,烈烈的夜风中,夏吾眼中只有我的倒影。

他轻启薄唇,无比认真又庄严道:“我没有与爱人分散天涯,她就在我身边。”

原来,他说的爱人,竟然是我我想明白这点,呼吸陡然一滞,怔怔望向夏吾:“原来你说的,是我啊……”

夏吾笑容更深,话语温柔,轻轻点了点头:“是啊。”

他看着前方公路,瞥了我一眼,心中无限感激。

感谢上天厚待,让他们再次相遇。

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说出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想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告知我,却怕自己会吓到我。

“你不知道,我听说新来的医生是你时,我有多开心。”

“当年匆忙一别,本以为此后再无相遇之时……没想到,我们的缘分未尽。”

夏吾话语缱绻眷恋,那双桃花眼中的温柔仿若幽深潭水,让我思绪混乱了。

我的心乱成一团毛线,不知如何处理夏吾突然显露的心思。

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我只默默点了点头,便沉默地没有接话。

夏吾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话语是从未听过的小心谨慎,神色也添上一丝忧虑。

我闻言愣了下,仔细回想这些天与夏吾相处的种种,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我虽然对夏吾突然表露的心思有些震惊和手足无措,可细细想来,却并无任何不适。

只是……“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打算。”

我轻吐了一口气,垂下眼睫。

我刚从上一段长达两年的付出中脱身,整个人都精疲力竭。

夏吾的告白来得并不是时候。

我默默攥紧了手,担心夏吾会因此不适,却发现他只是一愣,便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他笑得温柔,话语体贴,“我并没有想逼你立刻接受的意思。”

夏吾勾起唇角,眼眸一闪,流露出无限温柔,将我的心都融化。

“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世界上,不都是迟钝的人……”

“还有我在爱你。”

此话一出,我心尖一抖。

我抬眸看向说完话便认真开车的夏吾,心好像被冬天的暖阳照过,透着细细密密的温暖。

那些曾被仓央嘉措的冰冷言行伤过的地方,仿佛长出了一丝新的血肉。

原来被人爱着的感觉,这样美好一路无话,接近傍晚才到林芝。

我本以为夏吾会带我去旅馆或酒店,车却径直停在一处民宅。

是座三层的小楼,与周围其他房子风格相似。

“我们不住酒店?”我犹豫着开口。

夏吾轻笑一声,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自家在林芝有房子,还住什么酒店?”

我愣了下,看着他轻车熟路地开灯,进屋。

还体贴地将我的行李放在客房门口,将我按在沙发上。

“你休息一下,我来做饭。”

这样的熟稔,这样的温柔,好像我们已经这样相处很久。

像亲人,也像爱人。

第27章

第二日,天不亮我们就起了床。

到药材市场采购了一批院长让买的药材后,也才十点。

我们的火车是午间出发,于是便决定在林芝吃了饭随便逛逛。

我来这里两年,却因工作繁忙很少来林芝城中。

现在逛一逛才发现,林芝城中与之前大不相同。

旅客更多,卖东西的摊贩也更多。

我与夏吾吃了碗云吞,出了巷子,逛到了火车站附近,便看见散落的几个小摊。

多是卖些藏区特色的手串,明信片或唐卡等小物件。

闲逛着走近扫了一眼,便被一只珊瑚珠的手串吸引了目光。

摊贩的阿姐立刻笑着迎上去,热情招呼客人:“姑娘喜欢就戴上试试。”

我愣了下,下意识挥手拒绝:“谢谢,不用了。”

那串珊瑚手串虽然确实很漂亮,我一眼就看中,可是我工作特殊,不能一直佩戴。

就算买回去了,也是明珠蒙尘,不如留在这等下一个有缘人。

我如此想着,便要拉着夏吾离开。

不想那阿姐视线在我和夏吾身上转了一圈,笑盈盈开口。

“在藏区,珊瑚珠象征爱情,你和男朋友一人一串,许愿爱情甜蜜,多好!”

我猝不及防听见这话,瞬间脸上发热,着急解释道:“不是,他是我朋友,不是男朋友……”

阿姐也不戳破,点头轻笑:“朋友与男朋友,差不多的嘛!”

我被她笑得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更烫了,下意识放下手中的珠子,转头就要走。

夏吾却笑着拉住了我:“等等。”

他眼眸含笑,见我这羞涩的模样,对阿姐解释:“确实是朋友,她还没接受我的爱。”

阿姐一脸了然的点头,我却脸色更红。

我没想到夏吾告白后,就这样胆大。

“你……”

我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夏吾便对阿姐道:“这串手串我要了,多少钱?”

接着不等我反应,就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下一秒,温良的触感就落在手腕。

是夏吾将手串给我戴上了。

红色的珊瑚珠颗颗饱满,连缀成串,落在我纤细的腕间,衬得皮肤更加雪白动人。

我下意识想摘下,却被仓央嘉措制止:“很漂亮。”

他唇角勾起一个笑,眼眸如水温柔。

我晃了神,看着那珊瑚珠,犹豫了半刻,就没有再摘下。

我们与卖手串的阿姐告别,却听她对夏吾说了句藏语。

夏吾顿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回了句“谢谢”,才离开。

我有些好奇,询问夏吾阿姐说了什么。

夏吾眉头一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地笑意:“你确定要听?”

我还没觉得不对,点了点头。

就见夏吾笑容更深,看着我轻轻开口:“她说,要我加油,争取把你娶回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话语带笑,,目光紧紧盯着我,眸中似有深意。

我闻言一愣,赶紧移开了目光,只觉手上那串红珊瑚珠子灼热得吓人。

“……早知道是这句话,我就不问了。”

我脸上几乎要烧起来,垂头大步走向火车站。

夏吾见自己逗得狠了,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我,正要说话。

我却先停住了脚步。

“仓央嘉措,你怎么在这?”

第28章

我停住脚步,怔怔看着面前红色藏袍,牵着白马的仓央嘉措。

本以为昨天在拉姆家的告别便已是最后一面,却不想他竟追到了林芝。

而且我从没告诉过仓央嘉措自己离开的时间,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又等了多久?

我眉头轻皱,有些无奈。

仓央嘉措却一眼看见了我手上鲜红的珊瑚串珠。

结合刚才夏吾和我亲昵笑闹的模样,仓央嘉措不由得心中一滞。

珊瑚珠代表爱情,藏区人人皆知。

他下意识望向夏吾,却见那双刚才还对我笑得温柔的眼眸,现在只有深深的敌意。

拧起的眉头写满了不欢迎与疑问——质问他为何又出现在这。

仓央嘉措只能压下心间苦涩,缓缓开口:“我来送你。”

我眼眸一沉,无奈更深:“我说过不用……”

话没说完,他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手绳,放在我的手中:“还有这个,送给你。”

我看清的那刻,愣在了原地。

这手绳与我给仓央嘉措编的手绳一模一样,只是中间坠着的红珊瑚,变成了天珠。

天珠对仓央嘉措意义非凡,我下意识想拒绝:“这份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仓央嘉措却摇了摇头:“这是我亲自编的,收下吧。”

他昨天与拉姆学了一夜,才编出这样一只手绳,凌晨就骑马出发,来林芝火车站等我。

只为送我这只手绳。

仓央嘉措眼眸霎时一柔,轻轻落在我身上。

“希望它能代我陪在你身边,保佑你平安顺遂,一生幸福。”

他声音依旧清冽,却带着化不开的愁思。

言语之中露出决绝的意味。

好像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以后两人再无机会见面。

我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一颤,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

我抬眸,看着仓央嘉措冷冽的眸子。

那双眼眸虽然满含不舍,却也多了一丝坚决。

我看得明白,便犹豫了一下,攥紧了手串,点了点头:“好。”

仓央嘉措见我收下,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只留恋地用视线描摹我的眉眼。

仿佛想要把这张脸深深刻入心间一般。

夏吾看得不悦,看了眼时间,打断道:“检票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我点点头,与仓央嘉措告别:“我走了,以后……”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再见,却见仓央嘉措眼眸一颤,突然上前一步。

下一瞬,熟悉的藏香味就这样将我包裹,额上传来一个温暖的触感。

是仓央嘉措的额头抵上了我的额头。

我知道,这是藏区信仰中的摸顶祈福,便没有躲开,也学着仓央嘉措的模样闭上了眼眸。

一声藏语就这样钻入我的耳朵。

意思是:“此生幸福,永不相见。”

声音悲怆,透着无限悲伤。

我怔了片刻,直到走进火车站大厅时才堪堪回神。

我感受着手中天珠的温润触感,突然感受到什么一般,回头望去。

拥挤的人潮中,仓央嘉措一身赭红藏袍,跨坐马上。

正午耀眼的阳光从他身后倾泻,红墙黄瓦,人声鼎沸的城邦中,他孤寂得仿佛一座雪山。

第29章

我的心猛地一颤,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口蔓延。

好像只要我离开,仓央嘉措便会烟消云散一般。

夏吾见我停下,问:“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摇头说:“没事,走吧。”

应该是错觉罢了。

仓央嘉措虽然愧疚伤心,却素来坚韧,哪怕我离开,只要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

想着,我便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大厅。

仓央嘉措目送着江月涵的背影消失,心也渐渐沉寂。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静静坐在马上许久,才勒紧缰绳,驾马离开。

迎面而来的风带着雪山的冷冽气息,冷得人发颤。

仓央嘉措却无知无觉。

好像江月涵离开,带走的不是天珠,而是他的灵魂。

另一边,我已将那串天珠手串戴好,从林芝到了拉萨。

出站时已近傍晚,日光低垂,橙红的晚霞在天边蔓延。

我却没时间欣赏这美景,出站那刻便打了个寒颤,低声感叹:“好冷!”

藏区昼夜温差大,如今快要入冬,取暖更是只靠阳光。

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便是最冷的时候。

夏吾见状眉头一紧,立刻拉开拉链,将衣服脱下,披在我的肩头。

我猝不及防被他身上清冽的藏香味包裹,一时有些怔住。

我的耳尖陡然一红,又看着他露出里面穿着的单薄卫衣,我有些着急地想把衣服脱下。

“没事,我没那么冷,你别感冒了……”

我们都为了方便,只带了几件轻薄换洗的衣服,外套只有身上这一件。

夏吾把衣服给我了,自己便要冷着了。

却见男人笑了笑,按住我的手:“没事,我不冷,一会……”

话没说完,就皱起了眉头。

“你手怎么这么冰?”

夏吾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担忧,立刻小心将我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试图用自己温热的体温暖我的手。

他身量高大,此刻却微微俯身低头。

我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忽闪忽闪,像是在我心上翩飞的蝶。

我晃了两秒神,就听一个声音叫住两人:“夏吾!江医生!”

看过去才发现是夏吾的姐姐雍珍。

她见我们这暧昧的姿态,眉头轻挑,抬手示意手中袍子:“担心你们冷,特意带来的……”

雍珍扫了我们以眼,将袍子收起:“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说着便要将袍子收起来。

我没想到雍珍看着这么稳重的阿姐,竟然也同夏吾一样喜欢玩笑。

我赶紧拦住,将外套还给夏吾,自己接过袍子穿上。

“要要要,我来穿。”

雍珍见状轻笑着瞥了眼夏吾,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在自家弟弟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了。

真是有意思。

不过当着我的面,还是要给夏吾留点面子。

她便笑了两声就止住,拉着我走向那辆熟悉悍马。

“走吧,上车,先回家吃饭休息。”

“回家?”我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看向夏吾:“你在拉萨也有房吗?”

不等夏吾回答,雍珍便笑着点头:“不是他的房子,是阿妈的房子。”

“阿妈结婚前独自将藏区走了个遍,几乎各处都买了间小房子做落脚使用。”

“独自旅行?”我不由得感叹,“阿姨好厉害!等回了阿里我可以见见她吗?”

此话一出,夏吾和雍珍俱是一顿。

“你可能见不到了……”夏吾声音有些惆怅。

“她前些年就去世了,这次来拉萨,就是来悼念她的。”

第30章

我闻言一愣,立刻道歉:“抱歉,我……”

怪不得之前只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位母亲,在阿里这么长时间都未曾见过,原来是我心间一酸,有些懊悔自己说话不加思索,就这样戳中对方的伤心事。

夏吾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的。”

他勾出一个温柔的笑,眸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阿妈喜欢我们提起她。”

“她说,只要有人还记得她,她的生命就还在延续。只当她出了个远门,不知何时回来罢了。”

这话说得及其温柔又透彻。

让我心中又酸又暖,看着夏吾伤心脆弱的模样,只觉心疼。

我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开口。

第二天一早,夏吾和雍珍正要出门去祭扫时,我叫住了他们。

我从身后拿出一束娇艳欲滴的百合,递给夏吾。

“不知阿姨喜欢什么花,只自作主张买了百合,帮我带去吧,算是一份心意。”

我话语诚恳,温柔地看向夏吾。

夏吾神色一顿,看着那株百合花,心中一颤。

拉萨不比南方,要想在这个时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的到一束鲜花,可想而知花费了多少力气。

只因为昨天不小心提到了阿妈吗?

夏吾看向江月涵,只觉她怎么能这么温柔可爱。

心好像被温暖成一滩融化的软糖,爱意随之满溢。

他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忍住拥抱她的欲望,只笑着望向她:“要不要一起去?”

我愣住,眼眸一闪:“我也能去吗?”

雍珍也被感动,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阿妈喜欢温柔的人,看见你去看她,肯定会开心的。”

“更何况……”夏吾笑着补充,“礼物当然要亲自送去了,怎么能让人转赠呢?”

我闻言轻笑,也点点头,跟着两人上了车。

路上,两人讲了许多关于阿妈的故事。

我这才知道,阿妈之所以葬在拉萨,是因为拉萨是两人相遇的地方。

而且没有选择天葬而是火葬,就是希望将来孩子们想到她,能有地方去看一看。

我越听越感动,几乎能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坚定,温柔,热情,亲和的女人形象。

到了墓碑前一看,那照片中的女人果然与自己想象中一样。

那些紧张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我在夏吾和雍珍说完话后,将百合花放在了墓前。

犹豫了片刻,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在百合花旁。

“听了夏吾和雍珍说您的故事,我想您也应该很喜欢这片土地。”

“这张是我在藏区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

照片是我到阿里的第一天,在屋中拍摄的黄昏的海子。

“希望您也会喜欢。”

夏吾看见那照片,虽没说话,眼眸却闪了闪。

祭拜完,我们三人吃了饭,就开着车向着阿里的方向进发。

从拉萨到阿里,开车要二十四小时。

我早上起得太早,车上一直昏昏欲睡。

等到夜深到了服务区住下时,反而睡不着。

便穿着衣服走出了房间。

不想没睡着的,不止我一个。

第31章

夜色深黑,星子低垂。

服务站内,车辆静静蛰伏,像是广阔草原上拱起的小山包。

夏吾一身藏袍,沉默站着,任由喧嚣的风吹来,耳边的狼牙坠在风中摇曳。

我见惯了他温柔含笑的模样,现在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觉出一丝寂寥。

我心中颤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夏吾。”

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是本能地觉得要叫一声。

好像不叫他,夏吾就要被风吹走,或融在深黑夜色中。

夏吾闻声回眸,看见我,又勾起唇角,那双桃花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

我的心这才稍稍安定。

“怎么,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睡不着吗?”

夏吾走到我面前,微微侧了身子为我挡风,问道。

我注意到他的动作,心中一暖,不由得开玩笑。

“是啊,你怎么还不睡?要是疲劳驾驶,我可不敢坐你的车。”

夏吾闻言笑意更深:“知道了,这就回去睡,不会让我们江医生担心的。”

他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中,勾得我耳廓一红。

“知道就好。”我红着耳廓,却大方点了点头。

此话一出,倒让夏吾愣了一瞬。

夏吾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承认了我在担心他。

又想到今天早上那束百合,他心中有些颤抖,一个不可置信地想法出现在脑海。

我是不是,开始喜欢他了?

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我就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他。

将话题岔开:“这是你要第一个看的照片。”

是和那张风景照同一批洗出来的照片,本想祭拜时也让阿妈看看的。

却想到夏吾说“我要做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便没有拿出来。

我看夏吾接着照片,眼眸亮了一瞬,似是很满意的模样,也笑了下,随口说道。

“很帅吧?可惜照片不会动,我觉得你动起来更好看。”

话音刚落,夏吾便眉头一挑,故意俯身贴近,笑出一边梨涡:“哦?我有这么好看?”

他故意压低声音,响在我耳边,仿佛情人耳语。

我愣了瞬,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暧昧的话。

霎那间,耳尖的红意几乎漫上脸颊。

却还是垂了眼睫,点头应下:“好看。”

说完,夏吾便得寸进尺地贴近,一双漂亮的眼睛闪亮璀璨,仿佛天上星子。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嗯?”

我们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这声低沉的“嗯”像是在我耳边响起,羞得我脸颊通红。

我的思维好像断了线,抬眸飞快地瞥了眼夏吾,又迅速垂下眼睫。

“我……”我咽了下口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看了。”

话音一落,只听夏吾愣了一瞬,接着,低低地笑声响起。

我被他笑得无措,下意识想后退一步:“你笑什么——”

只是话没说完,便被夏吾拥在了怀中。

清冽的藏香味带着温热的体温将我紧紧包围。

“怎么能这么可爱……”夏吾声音带着未散的笑意,让我耳热。

他好像等待了许久,拥抱得小心翼翼,好像只要我不愿意,他便立刻撤开。

可我却奇异地不觉得别扭。

我愣了片刻,也鬼使神差地轻轻回抱了一下夏吾。

第32章

夏吾身子一僵,下意识收紧双臂,可下一秒,我回神,感觉到不妥,微微挣了挣。

他立刻松了力气。

我瞥了他一眼,转头离开。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夏吾看着我羞涩离开的背影,吹了半夜的冷风才平息心中的兴奋。

第二日启程,夏吾虽然睡得很晚,却精气神十足。

一点看不出失眠了半宿的模样。

不仅抢过了方向盘,主动开车,还一直挂着笑,视线不断往我身上瞟。

只要我看他一眼,他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开心。

连雍珍都看出他不对劲,视线不停在我们两人间打转,还小声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想到那个拥抱,耳尖顿时一红,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雍珍眼眸一眯,见我羞涩不说的模样,便善解人意地没再问。

只是轻声说:“我弟弟我了解,要是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就告诉我,我来管他。”

我一愣,只怕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便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夏吾拉开车门,看两人谈话,问道:“什么没有?”

我没说话,只想把这话题岔过去。

于是立刻接话道:“没什么。我们休息好了走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夏吾立刻将那话忘在脑后。

迅速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对我笑得温柔:“马上就到了,你累就躺在副驾先休息下。”

雍珍看着他殷切的模样,轻轻切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小插曲很快过去,傍晚时候,几人到了家。

夏吾先送了雍珍,才回了医院。

我立刻下车,正慌不择路地要回家去休息。

就被夏吾叫住:“等等。”

我顿了下,回头看他:“怎么了?”

夏吾从副驾驶拿起那串珊瑚珠手串,好好地戴到了我的手上:“手串掉了。”

我感受着那温凉的触感,看着夏吾垂眸的模样,不自觉想到刚买手串的那天。

“……娶你回家……”

买手串的阿姐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霎时红了耳朵。

夏吾抬眸,便见我耳廓红红,忍不住笑出声:“又想起什么了?怎么耳朵又红了?”

我被他笑得不好意思,猛地将手抽出,刚想说话。

可开了口,就变成了一声:“啊湫——”

我们俱是一愣,顿了两秒,同时笑出了声。

“是不是这几天着凉感冒了?”

夏吾含笑看着我,眸中生出一丝担忧,下意识伸手抚上我的额头。

我没躲开,只能任由他温热手掌抚上。

看着他认真的眼眸,我只觉自己心跳加速。

两人接触的地方又升起熟悉的灼热感。

我愣了一瞬,赶紧后退一步:“我没事,最多回去吃点药就好。”

说完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只留夏吾原地看着我的背影无声暗笑。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我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心脏疯狂地跳动。

仿佛擂鼓,在耳膜上咚咚作响。

我沉默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第33章

夏吾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还有那淡淡的藏香味。

我恍惚了一瞬,几乎要就此沉溺,却突然生出一丝不确定。

夏吾喜欢自己,我很确定。

可是,自己能回馈给他相同的爱意吗?

这想法无疑是一盆冷水,将我所有的旖旎心绪都浇息。

当晚,我辗转反侧思索这个问题,一晚没有睡好。

清晨起床上班,眼底还透着淡淡的乌青。

更糟糕的是,昨晚一语成谶,我真的头痛鼻酸——感冒了。

我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还当你年轻吗?这几天都没睡好,还吹冷风,你不头痛就怪了!”

我一边找药吃一边数落自己。

可翻遍了药箱,也没找到一粒感冒药。

只能叹了叹气,带着口罩出了门,打算到医院去买。

只是刚出门,就遇见了拿着车钥匙的夏吾。

他一身藏袍,似乎焦急出门。

可见我戴着口罩,还是顿了一瞬,眉头一皱:“感冒了?”

我看见他还有些尴尬,多亏有口罩的遮掩,便垂下眸子点点头:“是啊。”

夏吾眸中担忧:“吃药了吗?我给你……”

说着就要拉着我去藏医馆,似是要把脉看病的节奏。

我赶紧拦住他:“没事,你不是着急出门吗?我去医院买点药吃就行。”

说完便笑着说:“你忘了,我也是大夫。”

夏吾还有些不放心,可看着我清澈的眼眸,只能点了点头。

只发动车子之前,还是说了句:“你中午别吃食堂了,等我给你送饭。”

我一愣,下意识拒绝:“不用麻烦了吧,我吃食堂也很好……”

夏吾勾唇一笑:“不麻烦,就这么说定了。”

我还想反驳两句,就见他启动车子。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啊!”

我只能无奈应下。

我积攒的工作太多,都没时间去买药。

甚至到了午休时间,也还没处理完。

若不是同事路过,看到我还在桌前坐着,便问了句:“江医生不去食堂吗?”

我都不知道午休时间到了。

“再晚些就没有饭了。”同事提醒道。

我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午休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我突然想到早上夏吾说的话。

夏吾说要一起吃饭,但现在还没来,或许是不来了?

我有些犹豫起身,想着去吃食堂时,就听夏吾声音响起:“江医生今日不吃食堂。”

夏吾走进诊室,将手中的饭盒放在桌上:“她的饭在这呢。”

说着便打开饭盒,将饭菜挨个摆在桌上。

一股饭香立刻溢出,萦绕在狭小的诊室里,惹得人垂涎欲滴。

同事立刻凑近,看到菜色时神色一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夏吾医生竟然肯做药膳了?”

他视线在我和夏吾身上一扫,顿时明白了什么:“看来这饭是没有我的份啊……”

说完便端起自己的饭盒,大步走出了诊室,还不忘把门带上。

夏吾看着他的背影轻笑,把筷子放在我手边。

低声道:“江医生特供,天上地下只此一份。”

第34章

我愣了下,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神,心脏猛地跳动。

昨晚那种熟悉的心动感觉又一次来袭。

这次,我怔怔看着眼前的人,良久,才回过了神来。

“我……”我一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

夏吾一听,眸中担忧更甚。

“你是不是没吃药?怎么这么严重。”

我摇了摇头:“上午太忙了,没来得及买药。”

我摘下口罩,拿起筷子,不在意道:“我先吃饭再去买吧。”

夏吾眉头一紧,只觉得我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吃了一口菜,眼眸顿时一亮,看向他:“好吃!”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

我本就面皮薄,此刻嘴被塞满,鼓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夏吾看着我,顿时什么怨气都消解。

只能轻轻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拿出一包感冒药。

“本来没想带着的,就怕你忙起来什么都不记得,现在看来是拿对了。”

我听着他似埋怨似宠溺的话,看着他手里的感冒药,顿时羞赧一笑。

“太忙了嘛……”

我只是如往常一样说话,偏生鼻音深重,说出的话倒像是撒娇。

夏吾听得心中软和,最后一丝气都消解,还任劳任怨地接了杯温水放在我手边。

“再忙也要记得吃药。”

他温柔叮嘱。

我忙着吃饭,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就应了下来。

刚才没觉得饿,现在一闻到饭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饿成这样。

直到吃了个七分饱,感觉头痛与鼻塞得到了不少缓解。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回过神来。

这才感觉到夏吾的灼热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我对上他的眼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谢谢你做了这么多菜……”

夏吾笑着摇了摇头:“别客气,你喜欢吃就好。”

说完却也没移开视线,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眸中涌动我看不懂的光。

我有些奇怪。

我看着桌上明显是两人的菜色,这才反应过来。

夏吾做了一早上的菜,带过来这么多,肯定是想和我一起吃的,怎么我想到自己刚才吃的那么投入,完全忘了夏吾,一时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我忘了问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神色愧疚,看着桌上的菜,赶紧道:“我感冒了,这菜你不好叫你继续吃。”

“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算作补偿,好不好?”

我眉头轻蹙,看着夏吾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

夏吾看着,本想摇摇头,可看着我这模样觉得可爱得紧,那些欺负人的坏心思陡然升起。

他眼眸一暗,俯身看向我,话语轻轻:“真的想补偿我?”

我隐约觉得危险,却还是点了点头。

夏吾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只见对面男人轻笑一声。

“这顿饭可是我亲自做的药膳,能缓解风寒,补充精力……外面的饭可是比不了的。”

“那……”我果然中招,“那你想怎么办?”

夏吾含笑看着我,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的光:“你抱我一下,就算弥补了。”

第35章

话音一落,夏吾便张开了双臂,紧紧盯着我。

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忐忑。

他冒险提出这个请求,只是想试探一下我的心意。

在服务区的那晚,实在太仓促了。

他现在回想起,甚至都不确定,那晚我把他推开,是出自羞涩还是愤怒。

夏吾现在也忐忑地等待着回应。

可自他说出那话后,诊室中便沉静一片。

我好像愣住了一般,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睫。

世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对夏吾的折磨。

“呵……”夏吾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正要放下手,怀中突然一热,温热柔软的身体就这样陷入他的怀中。

熟悉的淡淡馨香立刻溢满了鼻腔。

他愣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我抱住了他。

夏吾立刻回抱,下意识收紧了双臂,周身血液都在沸腾。

“你……”

他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我静静感受着他的拥抱,没有再推开。

“我知道你的心意。之前推开,只是无法确认自己的心意,担心自己无法回应。”

我声音轻轻,说出的话却十分坚定:“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清醒过。

“我愿意接受你。”

此话一出,我的心好像浮萍找到了依托,变得坚定而宁静。

那些从昨晚开始就困扰我的问题,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

我就是对夏吾动了心。

没有任何别的因素,不是把他当仓央嘉措的替代,只是单纯地喜欢他。

那些对我的好,让我心中感动。

我用心感受着夏吾的拥抱,只觉安心。

不知抱了多久,我突然感觉肩膀湿濡。

我愣了片刻,就听耳边响起一声颤抖的,带着哭腔的:“我爱你。”

夏吾的头埋在我肩头,力气大的几乎要将我融入骨髓。

我无奈轻笑,却没制止。

只嗅着他身上的清冽藏香,缓缓开口:“我也是。”

两颗颤抖的心在此刻相交汇聚,成为同频共振的一体。

满室温馨中,我们温柔对视,眸中是彼此的倒影。

好像这世间只剩相爱的两人。

良久,才交换一个轻柔的吻。

无人注意的角落,我手腕上的天珠手串突然断开。

天珠滚落在地,声音清脆,却并未引起我们的注意。

可遥远的林芝,寺院佛前,仓央嘉措却有所感应般停下了捻动佛珠的手。

他缓缓睁开双眸,看着手腕上江月涵送他的红珊瑚手绳。

圆滑饱满的珊瑚珠中间,突然生出一道横贯上下的裂缝。

仓央嘉措看着那道裂缝,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下一瞬,便又恢复了冰冷无欲的模样。

他默默闭上了眼睛,捻动佛珠颂起佛经。

只是每段,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没人敢问那名字是谁,所有人却都知道那名字代表什么。

佛殿外,阴沉的天空突然飘落几片莹白的雪花。

僧人与朝圣者驻足仰天,低声细语:“下雪了。”

洁白的雪花纷扬飘落。

既埋葬了过往,又开启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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